“你俩说说看,都看到了啥。”
朱元璋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去问自己的两个孙子。
这回,朱允炆学聪明了。他先是闭嘴,再竖起耳朵,去听朱允熥怎么说。
朱允熥沉默片刻,“孙儿看到了盛世,还有前元之祸。皇爷爷,大明朝也才十五年。”
“是啊,大明朝才十五年啊。咱今儿出来,真的是触目惊心。大明京城,天子脚下。”朱元璋怒了,“咱妹子修个菜园子,征他狗日的徭役。咱倒要看看,是哪个狗官,巧立名目,横征暴敛!”
喘匀气,朱元璋的眼神,开始变得阴戾,“李景隆,把应天府尹先拿了。然后再让蓝玉,从上到下,彻查一遍!所涉官员,一律剐刑。”
朱允炆听的心惊肉跳,反倒是朱允熥习惯了。
对于这个贪官污吏们,朱元璋从来不会留情面。一旦抓到,那必定是酷刑。
“天子脚下,就有了这档子事。放眼整个大明朝,还不知道有多少呢。”朱元璋咬牙切齿起来。
朱允熥回头再看一眼,“皇爷爷,她的孙子被征徭役。各种苛捐杂税,名目繁多。这些官员,胆子大的很。因为,他们知道,老百姓奈何不了他们。”
“说下去。”朱元璋听着顺耳。
“皇爷爷,官员贪腐,欺压百姓。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一来是官官相护。二来,老百姓没有打官司的地方。”
“比如,一县之长,霸占民田。老百姓,想要申冤,就只能到县衙敲鼓。但这样一来,就会变成县令自己审自己。到头来,遭殃的还是老百姓。”
说到这里,朱允熥闭嘴了。
从刚刚开始,他就想到了《大诰》。在十五年,《大诰》还没有出。而且,其中的一些名目,还是很适合现在的大明朝的。
如果将其中一部分,修改的温和一些。而《大诰》的主体,又会很合朱元璋的意思。
“说的有理,”朱元璋对这个孙子,是越来越满意了。
而这时,朱允炆才跟着回答,“皇爷爷,有人强征徭役,致使百姓涂炭。该下旨,严查应天府。再派人,妥善安置那对祖孙。”
朱元璋笑着点头,“你该和熥儿学学,要看到其中的本质。”
两边的百姓,开始往仪凤门的方向过去。
李景隆也抬头看一眼太阳,“皇爷,估摸着魏国公和燕王,要进城了。臣算了算时间,该到了。”
“走,咱们也跟着去。”
仪凤门前的空场上,这里百姓是不准进的。
朱元璋带着两个孙子,爬上城楼,极目远眺,可以看到北伐大军,正一点一点朝仪凤门移动。
而城楼下,乌央乌央的百姓,想要一睹大军风采。
“咱当年,打进集庆路的时候,也是这么多的百姓。后来,咱改集庆为应天。”朱元璋不由得发出感慨,“此后,咱每下一城,都有百姓相迎。江南几省,只有一城,不是如此。”
朱允熥脱口而出,“苏州城。”
旁边,李景隆心快跳到了嗓子眼,他拉了一下朱允熥。
而朱允熥好似没感觉到,继续说着,“皇爷爷打苏州时,百姓争相上城楼迎战。而现在的苏州,百姓和乐,万民无恙。苏州官税,几年来都是江南诸省之首。这都得益于,皇爷爷您的雄才伟略。”
朱元璋哈哈大笑,“你这嘴,抹了蜜似的。”
不管怎么说,朱元璋是皇帝,他更是一个人。是人,就喜欢听好听的。而且,尤其喜欢听儿孙们对自己的肯定。
“咱考考你俩,去年苏州一年的赋税,都是多少。”
朱允熥沉默,朱允炆涨红了脸,“皇爷爷,孙儿不知。”
“洪武十四年,苏州府各县、州,所缴官税,共计为二百三十一万石。这其中,还不包括出海商税还有免徭加税。”朱允熥则是开口就说。
这些,都在国子监和户部的馆里放着。
朱元璋满意的点点头,“不错,能记着这些,确实是有心了。”
马蹄声渐近,以魏国公徐达和燕王朱棣为首的北伐大军,开始进入瓮城。随着“燕”字旗的飘动,朱允熥也安静下来。
燕王朱棣,骑着棕褐色的战马,握紧缰绳。眼神似火,目光灼灼的注视着京城里的每一个人。
看到朱标,朱棣眼神一亮,犹如黑夜里点燃两簇小小的火苗,眼底掠过一抹惊喜之色。
“大哥!”
朱标也笑吟吟的看着朱棣,手里捧着一碗酒,“老四,为兄今日为你接风!”
朱棣从马上跳下来,握紧朱标的手,把那碗酒,一饮而尽。擦一擦嘴,再看向四周时,和朱允熥的眼神,瞬间对上。
“四叔好威风啊!”朱允熥拍手叫好。
瞳孔却是不经意的微微收缩,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眼前的朱棣,和朱允熥印象里完全不同。没有那一股狠劲儿,只好像一个北方汉子,威猛有力,目光如炬,浑身充满力量。
“儿臣,见过父皇!”这时,朱棣才面向朱元璋,单膝行礼。
朱元璋轻轻点头,语气平淡,“回来了,歇息歇息,再去看看你娘。”
朱棣起身,“大哥,这两个侄子,都长高了不少。我记得,去北平前,他俩,还只有半拉高。”
“侄儿见过四叔。”朱允熥起身给朱棣行礼。
朱棣从身上摸出三块金锁,“父皇,这是儿臣在北平,请巧匠打造。特送与两个侄儿,也算是儿臣这个做叔叔的见面礼。”
金锁拿在手上,还有些沉甸甸的。
一共三块,两块为麒麟,一块为龙。只是朱雄英不在,龙反倒是送不出去了。
朱元璋淡淡的开口,“把这龙,也一并送与熥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