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旨意时,蓝玉正在吃饭。刚刚温好的青口梅子酒,还未来得及喝上一口,宫里来的人就到了门外。
“公公,敢问宫里出什么事了。”
蓝玉步履匆匆,跟在太监身后。旨中,只“不得延误”这四个字,蓝玉就知事不简单,因此不敢耽误。
太监在前头领路,步子愈来愈快,“永昌侯,宫里的事情,皇爷也不能和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说呀。您还是快着些,进宫去面见皇爷,不就是知道了。”
蓝玉不再说话,脚下走的不慢,脑子里却是思绪万千。除此之外,还带着一丝的忐忑与不安。
到永安宫门口时,王八荣就在这儿等着。
蓝玉认得,赶紧走过来,拱手行礼,“公公,三爷可有话说。”
王八荣低下头,“永昌侯,殿下说了。这是从高丽来的折子,八成是又要打仗了。无论皇爷给了什么旨意,只要是奉旨讨伐,您都得力争。”
高丽,蓝玉缓住神。如他所想,高丽果然不安分。
当初,打过去时,蓝玉就觉得,留着高丽遗民,不是什么好事。普通百姓倒也还好,王室也被赶去了兀良哈。反倒是中间那些,整天都是吵吵嚷嚷的,要复辟高丽王朝。
若不是旨意,蓝玉定然是要屠了开京城的。
“你回禀三爷,就说蓝玉知道了。”
王八荣退后几步,一边退一边说,“永昌侯,殿下还有一句嘱咐您的。灭蒙古平女真,只在此役。”
蓝玉点点头,进永安宫时,几人已经在这儿等着了。
几份折子,撒落一地。
最前头,只朱元璋坐着,其余的人,全都是低头站着,一言不发。
瞧这阵势,这是刚发了脾气的。
蓝玉也是蹑手蹑脚的,站到傅友德身后,贴在傅友德耳边,声音很小,“老傅,咋回事。皇爷他...”
“蓝小二,你说啥呢。”
朱元璋抬头,环视一圈几人,“这蓝玉、李景隆,可是从高丽回来,没多久吧。咱数数日子,多少天了...”
说着,朱元璋掰起了手指头,“没多少天,兀良哈和女真,又闹腾起来了。这次,连带着跑到漠北的高丽王室,也跟着蹦跶起来。”
一下子顿住,朱元璋眯眼,“蓝小二,几天了。”
蓝玉吸一口凉气,钻到最前头,“皇爷,臣也就是去年年初回来的。到今儿,满打满算,该是一年零五个月。如今,又值初夏。鞑子那儿,养肥了马膘,就想着给咱们送马肉来。”
其实,算着日子,北元每年都在这个时候,要南下打一波草谷。
抢上一整年,只为在过冬时,能有充足的物资。他们在草原上过得如何,只看中原当年收成如何。
朱元璋回头,一字一顿,“都说说吧,该咋办。”
蓝玉第一个说话,“皇爷,臣觉得,就是打。不把他们打怕了,他们今年秋收时,还得再来。咱们大明与鞑子,本就是世仇。咱们不打他们,他们反过来,也得打咱们。因此,臣倒是觉得,不如一劳永逸...”
武将勋贵们,向来好战。对此,朱元璋并不意外。
只是,在战端开时,朝廷如何拉起整个的战线,这则是朱元璋需要去考虑的。前几年,全国收成欠佳。
也就是今年,才略微的好转。
三次的北伐,户部已经有些捉襟见肘。若是再有一次,怕是又得加税。加到头来,伤的还是大明的百姓。
不打,就要被劫掠。
打,朝廷就可能要加税。
“说的不费劲,哪那么容易。又不是说出嘴的两个字,说打就打了。”朱元璋拍板,“传旨给高丽,命老四严守不出。汤和,带着水师,分于蓟州、金州两地,袭扰鞑子。”
“山西、陕西、宁夏、北平四地,严防待守。咱就这么一句话,丢了城的,或是被鞑子劫掠百姓的,一律腰斩!”
下了旨意,蓝玉便也不再坚持。
如今朝中,蓝玉正值壮年。其余老将,傅友德、冯胜几人,虽然身子骨还算硬朗,却已是多年不再当主帅。其中缘由,也十分的简单。
这个时候,正是第二代武将勋贵发力的时候。
仗,多的是。
鞑子死而不僵,时有侵扰。蓝玉知道,自己建功立业的时候,不止在这一次。既然朱元璋下了旨意,那自个儿照旨而行便是了。
蓝玉几人,各退后一步,“臣,遵旨。”
出永安宫,蓝玉遥望奉天殿,抓住傅友德的手,“欸,老傅。你说,三爷想打,皇爷不想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事。”
傅友德笑道,“能有啥事,不打就不打呗。”
蓝玉抓了抓脸,正色道,“皇爷老了,有时候,判断大不如前。其实这仗,该打。每次南下,他们无所顾忌。这一次,他们还得分兵,保着高丽王室。这个时候的鞑子,可是最好打的。”
这一点,蓝玉能看出,傅友德自然也不例外。
论起打仗,傅友德与蓝玉相当。可再论起性子,傅友德又要比蓝玉稳重的多。因此,每次挂帅,都是傅友德为主,蓝玉为副。
“这话可不兴乱说,皇爷就没错的时候。只要是旨意下了,咱们也别有那么的猜测了。”
傅友德拉起蓝玉,就要往外走时,却被蓝玉一把的挣脱开。
“不成,我要去趟三爷那儿。若只是兀良哈生乱,那自然无事。可如今三家合作一处,朝廷边将,一刻的马虎。朝廷都得十倍、百倍的大军,过去救援。”
蓝玉跑几步,“老傅,你说,兀良哈这次南下,会想着打哪儿。”
傅友德摇头,“我哪知道,他打哪儿,那咱们就守哪儿呗。前几年,朝廷收成不好。今年没法子收拾这帮的狗羔子,再过个几年,有他们受的。”
而蓝玉的心里头,只记着朱允熥先前说过不少次的一个地方:捕鱼儿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