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碟冰糕,放在桌上。
朱樉取了一块,送进嘴里时,味道从未变过。与小时候,马皇后做的冰糕,味道差不了许多。
“慢些吃,让你侄子看笑话。”
马皇后一只手,放在朱樉的下巴上,接着朱樉吃冰糕时,落下的碎屑。
而这些碎屑,马皇后再回过头,一点一点的送进自己的嘴里。一颗小小的芝麻,马皇后也要咀嚼很久。
“娘,您吃这些干嘛,这冰糕,剩着多呢。”
马皇后依旧吃着自己手中的碎屑,“娘在宫里,想吃了,啥时候都能吃。倒是你,去了西安,就吃不到这冰糕了。你父皇也爱吃,宫里会做冰糕的,就那一个人,也就不能让你带去西安。”
吃了最后一块时,马皇后才开口问道,“你从你父皇那儿过来的?”
朱樉点着头,“嗯,父皇有意,以后的大明朝,无论是王爵、公爵亦或者是侯爵,伯爵。这些,都只可一代。第二代。要他自己打仗凭军功挣。”
“孩儿觉得,父皇这未免也太偏心了些。”
“如何偏心了。”
对于朱元璋的做法,马皇后不去说它是对还是错。毕竟,无论对错。她作为皇后,也不能去驳了皇帝的话。
而且,马皇后相信,朱元璋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朱樉脑子里蹦出几句话,却不敢说,只得摇一摇头,“孩儿说不好,就是说不上。”
事实上,朱樉想说的是。
如果从王到百户,这其中的第二代都只能再靠军功才能获得。但是,皇位却是一代一代传下去,不必考虑别的。
说话时,朱樉故意的去看几眼朱允熥。
而朱允熥,脸色十分的平静。
他早已想过,这道国策一旦发出去,势必要在朝廷里引起轩然大波。
而且,这些也极大的损害了原本已经获得世袭爵位的勋贵们的利益。但这对朝廷来说,如同壮士断腕。
爵位一代一代封下去,可极大的缓解朝廷的财政压力。
也可以极大的避免,一个爵位的人,权力私相授受,避免权力始终在一群人手中。
但是,朱允熥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出来反对的,竟然是自己的二叔。
顺着朱樉的目光,马皇后也看了过去,看见自己的小孙子,“无辜”的站在一边。心里头,一下子有了准头。
“那又如何,那毕竟是你父皇,他说什么做什么,也都是为了大明朝。”
朱樉将最后一块冰糕送进嘴里,慢慢的咀嚼着。道理,他自然是都懂,可就是气不过。不然,他也不会特地的去找朱棣,寻求一个明白。
可马皇后这么说了,朱樉也颇为的无奈。
“让父皇,收回成命...”
只说了一半,朱樉就说不下去了。自知不妥,可还是说了出来。
马皇后眼神变得锐利,“胡说,皇帝定下来的事情,怎么能收回就收回呢。朝令而夕改,这是大忌。出去就藩这么久了,说话怎么还这么没边际。怪不得,你父皇要打你的板子。”
可在马皇后的心里,瞬间又出了一个念头。
“除去老二和汤和,朝廷里对这事,似乎过于太平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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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曾想过有这么一天,朱元璋死后,后面的皇帝,还能容得下他们这些有兵有权的藩王吗。
说完,朱樉就坐在台阶下,冲大狗招招手,“大狗,我问你,老爷子把我叫来,到底是为了个啥事。”
朱樉就这么站着,也不还礼。待人都走干净了,朱樉站在门口,声音喊的很大,“儿臣求见父皇!”
大狗领命去了,永安宫里,只剩下朱元璋和朱樉两个人。气氛略微有些奇怪,朱樉也表现得十分局促。
即便是路上有了心理准备,可这话真从朱元璋的嘴巴里说出来,就又是那么一回事了。
微微的抬起头,去看朱樉的表情。朱允熥有些诧异,诧异于为何朱樉这个时候,会在这个地方。
对于这些,朱允熥心里是清楚的。尤其是那种,人对人的感情,眼睛是藏不住的。
朱樉并没有回答,而是一步一步的朝着朱允熥走近,直到两人面对面,挨得很近。
他轻轻的抬起头,目光再一次和朱樉撞在了一起。眼中的平静,反而是让朱樉全身的不自在。
朱樉自言自语一句,目光也变得深沉。他发现,自己在这个侄儿面前,几乎尝不到什么甜头。
他们兄弟几个,都在这儿,一块儿上学,一块儿玩耍。只是大了之后,朱樉就很少与朱标说话了。
“这不,我刚从老爷子那儿出来,他让我也把西安大营的牌子,给交出来。”
朱标有些走神,“父皇定下的事儿,你就别抱怨了。抱怨几句,就能让父皇收回旨意不成?”
朱允熥舔舐着干裂的嘴唇,这种滋味,就好比上一辈子时,朱允熥哀求朱棣放过自己,一样的感觉。
爷孙俩相视一笑,朱元璋推开面前的东西,把两只手背到身后,“跟咱走,到你皇祖母那儿,坐一坐。”
大声怒斥道,“不长眼睛嘛!在宫里,走路也这么风风火火的。撞坏了人,那还了得。”
那个撞了朱元璋的宫女,也和朴无用一样,趴在地上,使劲的认罪,“奴婢知罪了。”
朱元璋抬一抬手,“咱问你,啥事让你风风火火的,走路都不看着点人的。”
门被推开,朱樉急吼吼的进来,看到朱元璋,就止不住的笑,“父皇,您又要抱孙子了。”
朱樉赶紧接话,“说得,说得。您老人家说得话,我哪能不听啊。您这话说的,重了不是。”
朱元璋听着点头,“去常家,把这事儿说出去。再传旨,让常茂、常升,进宫见咱。一刻也别耽误,立刻进宫。”
儿孙多了,确实是一件好事。但这么大的家业,该如何管理,又成了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