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的竹篮里,装的满满当当。再往景仁宫去时,手上已经是空无一物。
手上空了,可赵思礼心底却安心了。
“到了吴王那儿,也不准乱说话。见着咱们闺女,也不得说那些在家里说的话。这儿是宫里,可不是咱们自己家。”
“还有,宁儿以后是吴王妃,再往后是太孙妃、太子妃,是要做皇后的。即便咱们是宁儿的爹娘,也不得无礼。宁儿能庇护咱们家,咱们也不能给宁儿添乱。”
四下无人时,赵思礼小声的叮嘱着。
要是放在从前,他可不懂这些。
与淮西勋贵们在一块儿,即便是用耳朵听,也能听出不少的道道来。
久而久之,赵思礼也变得如履薄冰起来。每做一件事,自己心思缜密些,总是没错的。
赵氏小声抱怨起来,“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咋还这个不能那个不能的。”
抱怨归抱怨,赵氏还是把赵思礼的叮嘱,都记在了心里头。
不止是赵思礼,就连赵氏在与那些公爵夫人、侯爵夫人聚在一块儿说话时,也能从闲谈之中,听出东西来。
那些公爵夫人、侯爵夫人,也有些排斥赵氏。
毕竟,与她们相比,赵氏就要显得,没那么根正苗红。
以至于后来,曹国公夫人邓氏也劝着赵氏,“你呀,也别心急。她们呐,都是贼精贼精的。待你闺女和吴王完了婚,到那时候你再瞧,她们巴结着你还来不及呢。”
这句话,赵氏可是牢牢的记在心里。
“我知道,我可不会乱说话。”
赵思礼轻轻的点头,整个人也略显疲惫。
站到景仁宫门口,正好遇见王八荣双手端着铜盆,往外头浇水。
“公公。”
王八荣正要摆脸子,忽的想到宫里的赵宁儿,又扯起脸上的皮,“哎哟,高丽侯您来了。您可是稀客啊,殿下他还总是念叨着您呢。”
赵思礼陪着笑,踢一脚赵氏,再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金佛来。
“公公,这是在朝鲜打仗时,缴获得的。下官寻遍京城,也没能寻得一个识货的。听曹国公说起,王公公您,最熟悉这些金银玉器。想着拿来,请您帮着长长眼,可这一直不得功夫。”
“今儿进宫来,拜见吴王殿下为其一,其二便是请王公公您帮着下官,给瞧瞧这佛,究竟为何物。”
感受到手掌间的温热,王八荣笑了笑,再把金佛推回去,“高丽侯,这东西,不管市价几何,杂家都收不得。旁的人送东西来,杂家收也就收了。可单单高丽侯您,杂家实在是不敢。”
见赵思礼一脸的疑惑,王八荣解释道,伸手一指,“高丽侯,宁儿姑娘可就在里头呢。”
“平日里,宁儿姑娘,待杂家不薄。杂家也是真心想见着宁儿姑娘,做得吴王妃。既然这样,那杂家心里头可就得掂量着点。万一杂家哪天被锦衣卫拿了,也不能有您家的把柄,落在锦衣卫的手上。”
赵思礼眼皮狂跳,将金佛收回,连连的点头,“是是是,公公您说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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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你自称儿媳,称我为母后。可太子嫔,却只能是臣妾。就冲这个,你说你急什么!”
自从上次被打手心之后,王八荣对董伦充满了怨恨,却又无可奈何。见到董伦,王八荣也都是绕着走。
朱允熥心里没底,他不知道朱元璋的底线是什么。对蓝玉,是轻微的责罚,还是要从重。
这对还是不对,也容不得朱允熥再去想。当务之急,他要摸清楚,朱元璋的态度。
今日,在兵部衙门值守的是兵部侍郎左春之。听见门的声音,他抬头去看。见是朱允熥,连忙跑出来行礼。
朱允熥眼睛看着御马监里的几匹马,漫不经心的问道,“有没有好马,牵出来让孤瞧一瞧。”
这时,朱允熥一眼看到院子里,有一匹略微小一些的马,被栓在树干边。脚下的草,都被这匹马啃了个秃噜皮。
老太监解开缰绳,递给朱允熥,“殿下,您小心。奴婢跟在您身边,不会有岔子。”
“殿下!”王八荣大叫一声,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朱允熥先前问他,怕不怕疼,是个什么意思。
“皇爷,太医已经都过去了,正给三爷瞧伤呢。”黄狗儿在前面引路,掀起坤宁宫的帘子。
朱元璋不耐烦的摆摆手,“起来起来,装模作样。咱问你们,咱孙子伤怎么样,有没有大碍。”
朱允熥只得半侧着身子,“皇爷爷,孙儿今日就是想骑马,像二叔、三叔他们一样,早点为皇爷爷砍鞑子,贪玩了些。”
“殿下,您侧着些,臣把这药撒匀些,您也能好的更快。”太医站起来,帮着朱允熥侧开身子。
略微的停顿,朱允熥低下头,“皇祖母说,蓝玉是有功的。他还有铁券,不该被关进诏狱。”
再起身,“能走不,能走就跟咱来。不能走,就让他们给你抬着走。跟着咱,到你皇祖母的菜园子里去瞧一瞧。”
但他也同样知道,蓝玉是个武夫,所有的情感都来的很直接,不像读书人那样,有那么多的弯弯绕。
唯一的不同的地方,那时候朱允熥是从诏狱往宫里去。这个时候,他又是从宫里往诏狱去。
大门一开,顿时一股阴凉之气,喷在脸上。和印象里一样,里头几乎没有什么光亮,一片黑暗。
每一步,都重重的踩在楼梯上。地上的阴水,溅在墙上,使得空气中的腥味更重。步子越快,死气越浓。
蓝玉跑过来,靠在门上,“三爷,您听臣一句劝。这个地方,实在不是您能待的地方。快出去,这里头阴气重的很。”
也只是半炷香功夫,桌子上的酒肉,就已经是所剩无几。酒壶里的酒,也是一滴也没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