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庭院里,朱允熥提着小壶,一步一步跟在马皇后身后。皇祖母正在伺候那些花花草草,孙子就跟在跟头打打下手。
年纪大了,有些花叶上的倒刺,划伤了马皇后的手。
马皇后将手裹进嘴里,吮吸几口再拿出,自嘲几句,“年纪大了,不中用了。这些小刺,都看不到了。熥儿你快些长大,和宁儿成婚。到那时候,皇祖母还能替你们带带皇子。”
听了这话,赵宁儿有些脸红,朱允熥却笑了笑,打了个岔,“这些花草,就让下人伺候着,您在旁边看着就成。”
马皇后赶紧摇头,“那哪成,我可不放心别人。”
“孙儿来帮您。”
“你啊,前朝事不少,别瞎操心我这个老婆子。再说了,哪有男人来伺候花草的。那不成教坊司的龟奴了,羞不羞。”
说着,马皇后伸出手,“壶拿来,这儿还干巴着呢。”
朱允熥把水壶递过去,两只手搀着,并不说话。满脸笑着,去看马皇后小心翼翼的拨开花草树叶,往土里浇水。
突然的,马皇后抬手,冲赵宁儿摆了摆,“丫头,你去尚食瞧瞧,我那杏花饼好了没。”
赵宁儿会意,行一个万福先去了。
“前朝咋样,你皇爷爷把这事儿让你去办,可是有不少人都不服的。我听说,有人认了,有人不认。”
马皇后动作停住,扶着腰坐下,继续说道,“你啊,可不能学你皇爷爷和你爹。那时候,胡惟庸案,好多都没查清楚呢,就给稀里糊涂的定了。那有些人,实在是罪不至死。现在的大臣们,都是怕你皇爷爷,压根不是敬畏。”
道理朱允熥都懂,他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按着办理胡惟庸案时那样,恐怕现在朝中,已经不剩几人了。
杀人,朱元璋从不怕杀的多。
大明朝,有的是读书人。当官,也永远不会缺。
以至于,现在的尚书,岁数越来越小。刚建国时都是六七十岁,现在都是三四十岁。即便如此,“士”仍然让天下学子们,趋之若鹜。
“孙儿知道了。”朱允熥小声的回应。
他也不怕杀人,可他却不想滥杀。
朱元璋他可以靠杀人来镇住群臣,因为他有这个魄力,因为他是开国之君。杀了一辈子的人,根本不怕在晚年多杀几个。
但朱允熥自己不同,他许多方面,不如朱元璋。那他就得,收敛收敛。
“遇着事了,不晓得咋弄,你就来找皇祖母。皇祖母这张脸,在大臣们中,还是有几分面子的。”
看着自己孙子稚嫩的脸,在太阳光下,冒着金光,马皇后笑的更甚,“放开手脚去干,天塌不下来。不管用啥方法,你能镇住他们了,你皇爷爷便也能放手了。”
“这个皇帝,你皇爷爷早就厌烦了。要不是放心不下儿孙,也不能拖到现在。你爹是长成了,现在又是你了。你记得,你姓朱。这全天下,都该怕你。有用,就留着。没用,就让他们都走。有皇祖母在,没人敢说三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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拱卫京城,又有天下诸营调动之责。非德高望重、能征善战者,不能担任。秦王殿下,武德丰
这一切的根源,都要来源于,朱元璋的皇明祖训:如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则亲王训兵待
了朱棣带兵进京,“清君侧,靖国难”很好的由头。更为主要的是,兵部或是大都督府,根本无
你让儿子们都跑过去干啥。都留在京城,一家人想见就能见了。也不至于,临死的时候,自己的
愧是咱孙子。到了这儿,还真给咱,吃了颗定心丸了。咱怕呀,自家人斗来斗去的。现在可好,
在高丽(朝鲜)的所有明军,都停在了开京以北约摸五十里处。距离开京最近的,也足足近四十
下官到京城数日,迟迟不得召见。今日,可算是能进宫。就又怕下官今日觐见,说错了话,惹得
着,如何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机会。使者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他没有与大明谈条件的资格。唯一能做的,
站在永安宫门口时,张添抬头看一眼里头的光景,微微叹气,“您请进吧,吴王不比太子,他
但是,蓝玉突然的按兵不动,打乱了李成桂全部的计划。高丽(朝鲜)得到了很好的喘息,
时进军。如今高丽,与蒙古、女真,沆瀣一气,侵扰大明。而大明,与蒙古,又是世仇。高丽选
好?既然没想好怎么说,就回去驿馆,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过来说。没事,孤有的是时
他李成桂,全是异心!他的手段,就别在大明面前显摆了。想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可高丽不
便再加上李成桂,大明还不放在眼里。蒙古铁骑如何,高丽弓兵又如何。皇爷爷英明神武,岂能
了。这里的对话,会一字不落的,传到李成桂的耳朵里。至于李成桂是怎么想的,朱允熥并不在
李成桂送去信了。都说兵贵神速,总在高丽(朝鲜)耗着,于国同样不利。因此,朱允熥要最快
激起民变。但朱樉带兵打仗的本事,可不比朱棣要差。有时候,朱允熥就在想。即便自己的父亲
侄儿派人买些京城的羊肉,咱们叔侄二人,好好的吃上一顿。今儿可不成,侄儿要去坤宁宫,和
搅拌着铁锅,一边似乎是自顾自的说话,“熥儿啊,你和二叔说几句心里话。二叔听说,你是一
求你,给二叔一条生路。亏你小时候,二叔没白疼你。你悄摸的和二叔说,是不是有人拾掇你
前者运筹帷幄之中,后者冲锋陷阵杀敌。但无论是哪一种,朱元璋都从来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进了大都督府,可老三、老四他们呢。熥儿,你想啊。他俩在外带兵打仗,打的好好的,突然大
下了高丽,我看他就别回来了。高丽该有个驻军,你四叔,不正是最好的人选。驻军高丽,还
何,这该是皇爷爷定的。咱们都是臣子,按着旨意来就是了。事情还没根呢,您就给定好了。这
府,虚职而已。我得想办法,从看着老爷子那儿,抠点东西出来。咱们兄弟,可不能都栽在里
大哥的嫡子!咱还在这儿站着呢,你对他就已经开始阳奉阴违了。咱哪天没了,你还不真骑到他
时,朱樉沉着声,咬牙说道,“小时候,您打儿臣时。先有母后,再有大哥,都能护着儿臣。如今
今臣服,老四和蓝玉他们只要打破开京城,高丽就是咱们大明朝的了。那么大一块地方,中间还
啊。高丽,挨着女真和兀良哈。他能反咱们一次,他就能反咱们两次。高丽不平,北边永无宁
字一顿,“父皇,也不一定,非得是老四。老三、老五,就算是儿臣,这都能去。总之,就是不大
那哪能信得过外姓人呢。咱们呢,不管咋说,都姓朱。可别的呢,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啥的,他
朱樉时,心里头似乎有了计较,“老二、老三、老四,轮流驻守高丽。每五年一换。五年到期不回
鲜)的布防。即便不去管开京以南,但鸭绿江一线,是一定要有人的。在异姓将军与自己的儿子
当初,朱允炆招朱棣回京,未果。而这一次,五年为期之后,朱棣就真的能老实回来吗。
能想到的,皇爷爷自然能想到。再不济的,就再来一次嘛。只是这一次,我是朱允熥,而非朱允
雪已停,天上却是阴气沉沉。姚广孝抬头看一眼天,自言自语道,“看这天,恐怕京城里,要出事了。”
是李成桂自打进了高丽(朝鲜)之后,就一直避而不战。直到蓝玉围住开京城,李成桂也就除了
特命奴婢,八百里加急,给您和晋王殿下,各送去一份。您看好了,收了旨意,奴婢好回去复
子来,塞进太监的手里,“公公一路舟车劳顿,这个您拿去喝茶。若是不够,到开国公府,绝不会
太监把装着金豆子的袋子,放在手上掂量掂量,立马眉开眼笑,“瞧您说的,今儿啊,
个,皇爷和太子,已经是对您颇有微词。您若是再生出祸端来,三爷都不能护的住咱们。”
朱棣一愣,眼中冒火,“咱们乱不起来,就怕有人使乱。为大明,孤义不容辞。敢问永昌侯,您是为谁。”
俺五十四了,全家上上下下,就俺一个。跟着皇爷,打了一辈子的仗了,就没啥可怕的。”
高丽军用长矛和刀剑厮杀。有落后的,稳住云梯时,城墙上的投石机,将巨大的石块、火球,砸
蓝玉踩着尸体,一步一步走进城里。他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失魂落魄的高丽降军,“都杀了!”
就没怕他们再敢反。他们若是敢,就不会把刀扔了投降了。一群废物,老子养着他们,有什么用
可是记得,洪武元年时,皇爷三道旨意,召你入京。你非但不去,还大放厥词。怎么,没想着,
水痂。有风吹过时,花瓣也纹丝不动,被左右的水痂,牢牢的卡住。常升看的入神,根本不记
般平静。相反的,常升更加急躁,坐立不安。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常升在自家院子里,来来回回
银,放在守卫的手上,脸上皮笑肉不笑,“这个,兄弟们拿去喝酒。若是不够,再到开国公府去
前,永昌侯差人送的信来看,只消几日,便可到扬州府过江。臣奏请皇爷,所差大军,当论功行
“许下就许下了,他们奏过来,咱都照批。咱不是小气的人,替大明朝卖命的,咱都不能亏待了。”
味,“驻于北平,以作镇守。听着,确实是这么个意思。咱没点他去哪,他就自作主张的,留在北
来。只看了一眼,朱元璋就提起纸边一角落,放在火上去烧。纸开始蜷缩,火所经之处,化为黑
出门。平日里,家中所需,都是开国公府派人送来。除此之外,赵氏就很少能见着外人。
亮的屋子里,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赵氏抱紧宁儿,不敢出声,只敢小声的嘀咕,“太平盛世的,
给进,永昌侯咋能放过他,说不定还能打城。再说了,今儿城门的值守,是常二爷家的人,咋能
思礼回家的喜悦之中,恰恰才注意到赵思礼的腿,失声尖叫,“你腿咋了,走之前不是只瘸一条
时候啊,咱们再生个儿子。要是吴王再给个恩典,许我传个三代。祖宗保佑,赶明儿啊,咱们
看,微微的皱眉,“东西收了,三爷来了,别让三爷看到这些胡乱玩意儿。旁的我管不着,三爷的
只是,说完这话,赵思礼脸色变得古怪。哪有大晚上到别人家里,先问别人姑娘的。即使这
说着,“记得,你是谁的人。于国,你为大明。于私,你是孤派去的。徐增寿和燕王走的很近,皇
你,若是走徐增寿的老路,可没人能救的了你。别想着,常家能在必要时,帮你一把。你若真走
为何百官们,都害怕朱元璋。最主要的是因为,他们一言一行,总能毫无保留,都传到朱元璋的耳朵里。
而且,赵思礼的作用,完全不限于此。一个大头兵出身,朱允熥压根没指望赵思礼真的能看出什么。
坐下,还是那一匹温顺的小马驹。它悠悠然的走在所有人的最前面,丝毫不惧比它更要高大的马。
他的爷爷,是大明朝开国皇帝,征战沙场,几无败绩。他的外公,是大明朝开国武将之首。
抵御异族的堡垒。但在大明面前,长城应该只是耕地与草地的界限,而非敌我。无论南北,皆为
打江山的大明将士们,有你们在,大明何愁不安!蒙贼何愁不灭!孤敢言,洪武盛世,万国朝
开国公府出钱,在京城以北三十里处,修一巨碑。将此战未能生还将士,姓名刻于碑上,供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