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韩懿揪住的王八荣,吓得缩成一团。抱住旁边的殿前军,小声的呻吟着。
他可见识过这些读书人的能耐,真发了疯,就连杀了一辈子人的常遇春,遇着这些读书人,也是怵得慌。
似乎,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在大明朝的读书人这里,是完全行不通的。
“你敢在吴王宫门前行凶!”
一提吴王,韩懿火气愈盛。抽出右手,在王八荣脸上甩起大嘴巴,“你这个阉人,平日里在吴王身边,尽说些馋言。你欺吴王年幼,教他这些打打杀杀,你真是该死啊!”
王八荣捂住头脸,嘴里哀嚎着。看向韩懿的眼神,也变得恶毒起来。
殿前军并不拦着,这些读书人,他们也不愿意招惹。更何况,屋内的脚步声,可是越来越近了。
直到,门被打开。
韩懿立刻停下动作,跪在朱允熥面前,“臣,参见吴王殿下。这个太监,屡有馋言。吴王年幼,请殿下治此人之罪,远离阉人,以免再现汉末之祸。”
汉末之祸,无非就是桓帝、灵帝时的十常侍之乱。
再往后主少国疑,国之不国。
朱允熥十分的平静,看一眼鼻青脸肿的王八荣,再看一圈底下站着的大臣们。
伸出手,王八荣连忙起身接着。
两人缓缓的走下台阶,韩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几次想拦却又不敢,只得是他盯住朱允熥的靴子。而阶梯下的人,更是没人敢说话。
最后一级台阶时,朱允熥突然回头,“说完了?”
韩懿一愣,捉摸不出朱允熥的意思。看一圈众人,木讷的点点头,“臣...臣说完了,请殿下行朝廷之法,正祖宗之名。”
朱允熥就这么坐在花坛边上,皱着眉扫视一圈。每个人,表情各异,精彩的很。
大多数,都是有退却之意。
“你们,还有谁,是这么个意思,都说出来吧。若不是这个意思,就退到门外去,免得扰了韩大人秉持国法。”
众人面面相觑,竟有一多半的人,退到门外。
朱允熥轻蔑的笑着,从袖子里,摸出一道文书来,照着上面写的念,“十一年三月初八,韩懿与胡惟庸贿银千两。十二年六月二十三,韩懿画得山鸟图,送去鼎轩阁。后被池州知府买去,花了白银八万两。”
韩懿脸色苍白,他从来没觉得,自己做的这个勾当,能瞒天过海。
只是,他一个小小的太仆寺少卿,所贪银子又只有区区不到十万两。光是户部尚书高翰,就多达百万了。
这么多的大鱼,锦衣卫没道理还盯着自己这条小鱼。
朱允熥笑着把文书合上,“说的可对。”
“殿下,臣...”
“孤问你,这里头说的可对!”
朱允熥忽然的大怒,将文书砸在韩懿的额角,“你若是干净,在这儿撒野倒也是罢了。几句祖宗之法,孤还真奈何不了你。可你这个满身污垢的,却和孤大言不惭的说着圣人之训。”
“你就转头看一看,你背后那些人,有几个是干净的,你们又是哪来的胆子。”
突然的安静之后,朱允熥再指着这些人,“王八荣,把还在门内这些人,拖出去打。打完了,再把常升叫来丢进诏狱里去。若是打死了,直接拖到他家门口,暴尸三日。给百姓和同僚们看看,这就是满口圣贤的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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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镶咬碎后槽牙,眼中冒火,一字一顿,“我再问你,是谁指使你的。说出来,让你死个痛
你,既然查明了这些。你不去报给皇爷爷那儿,怎么反而先到孤这儿来了。是你要来的,还是毛
毛大人说,皇爷有旨意,吴王代太子行政事。那原先要报与太子的,自然也要报与吴王您。先事决断,
“你说吧,孤听着呢。说的好了,孤有赏。说的不好,孤也不怪罪你。在孤这儿,你畅所欲言就是。”
问出些啥来了。一个小小的宫女,如何来的这么大的胆子。背后没人指使,即便是真的,你们到皇爷爷那儿,
这一点也不是危言耸听,按着朱元璋的性格,这件事不查出个底朝天,压根不会罢休。
宋忠再拜,“殿下,臣就是这个意思。皇爷若是怪罪下来,还请殿下您,多替锦衣卫美言几句。”
证。太医院的李恪,已经招了。太子嫔,给太子妃下过药。所幸药碗打翻,未酿成大祸。而虞怀王一事,
药,分两碗。一碗有静儿送至景仁宫,常氏尝了之后,再送去朱标那儿。另一碗,则是熬药、送药的一并喝了。
如果不是锦衣卫无能,那就是这个宫女,真的天衣无缝了。一件事,做的天衣无缝,朱允熥并不相信。
一个宫女,想要逃过锦衣卫在宫中遍地的眼目,就只有从奉天殿外殿至内殿的这几步路。
来人喘匀了气,双腿一软,就跪在地上,“殿下,大人。那个静儿,她死了!”
宋忠大惊,顾不得别的,“殿下,冤枉啊。锦衣卫若是要杀了灭口,又何必让臣来与您通报呢。”
来。她每日,都要往返于尚食和毓庆宫。她伺候在吕氏身边多年,知道吕氏与朱允熥,都爱吃些
老太监馋酒,嗅着酒香,咧嘴笑道,“进去吧,进去吧。别说太久,一会儿来人了,我可吃罪不起。”
开,里面的盘子,挨个往外拿,“太子嫔,您该用膳了。过些日子,皇后寿辰了。尚食,也都预备
婢,给您多带肉来,这是陛下的意思。再怎么说,这也是陛下的亲孙子啊。这天底下,哪有不
有个相好的,在逸翠园当差。今儿,他在那儿扫院子时,亲眼瞧见有几个锦衣卫,把静儿的尸
的脑子里,尽是前些日子,毛镶到他这儿来。问东问西,还有那句’您自个儿不作死,那便没人能
朱允炆低头,不说话。手中的筷子,不停的往嘴里扒拉着米饭。吕氏问了,朱允炆手中动作一僵。
吕氏颓然的坐在矮板凳上,自言自语,“炆儿,他是你爹啊。你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你读哪儿去了。”
老嬷嬷心中害怕,坐在地上向门外蠕动。吕氏瞅准机会,抓住老嬷嬷的头发,用力的扯向地面。
“儿啊,躲进屋里,不准出来。有人进去,你就装睡。记得,以后不管谁问你,你都一口咬定,
门外,有碗碟摔碎的声音,接着就是老太监说话,“毛大人,您今儿咋还得了空来这儿。”
宋忠追上毛镶,在吕氏跟前,微微颔首,才再开口,“大人,尸首拖出去了。一路上,我们小心的紧,
来。她的眼中,一丝的如释重负。静儿死了,刘嬷嬷死了。只要她一口咬定,是自己做的。那便没人,
直觉告诉他,这里头,必定藏着事情。可再看吕氏如此淡然的神情,毛镶也不再说话。如吕氏所说的,
“太子嫔,当初您是从这儿进来的。今儿,您也从这儿出去。迈了这道槛,您就什么也不是了。”
朱元璋对着朱允熥,轻轻的摇头,“大孙,无论到什么时候。都别让底下的人,把你的情绪给架住。
“十五年三月春,吕氏再遣其贴身侍女静儿,给虞怀王所服之药中,下了毒。致使虞怀王,年幼早夭。”
问,“且不说他,咱问你,真的多年,你们锦衣卫都是干啥的。咱到底是养了一群废物,天子耳目,
朱元璋胸口剧烈的起伏,“来人,把毛镶拖下去,就地砍了!谁都不准求情,谁替他说话,一块儿砍了去!”
“皇爷爷,孙儿可没想着替谁求情。只是,现在有一件事,还没查清呢。这毛镶死了,您可就没人
“药从太医院到父亲那儿,一路上,自然是没机会下毒的。那毛镶可不得查一查,是在哪儿得了这个空子。”
能进奉天殿的,整个大明朝,也是屈指可数。这一番话,所直指的人,只有今日并未在场的朱允炆。
突然之间,朱元璋颓然的蜷缩在椅子上。言语之中,竟有些委屈。喉咙蠕动,几次哽咽。
是咱孙子。旁的不成,咱给他享不完的富贵,那不就成了。他喜欢斗,喜欢背后说你的不是。即
大着的双眼,“陛下,都是臣妾做的。臣妾妒忌太子妃,妒忌吴王。臣妾利欲熏心,罪该万死。可
敢太过无礼。力猛时,将吕氏甩到一边。几颗带着血丝的牙齿,顺着脱落,滚到地上。鲜红,且
两边,殿前军齐齐上前,将吕氏拖开。随着吕氏几声哀嚎,毛镶才整理衣服,往毓庆宫的方向去了。
“殿下,下官得罪了。无法,下官的脑袋,可是别在您这儿呢。您得过去一趟,不然下官可就没了性命。”
痛苦的神色。他始终觉得,朱允炆知书而达理。偶然的,有些妒性,也无伤大雅。因此,朱元璋
朱允熥也是一言不发,冷冷的看着底下的吕氏与朱允炆。轻轻闭上双眼,嘴上默念,“天作
“他已经是习惯了,你这个做母亲的,给他铺好了路。该他自己走时,他都忘了自己,还有一双腿。”
闲夏转秋,虽十分燥热。但宫中仅有的几棵银杏,已经是树叶泛黄。从奉天殿往西,直达坤宁宫。
不动就跪。你们该行什么礼,就行什么礼。一切,都按着宫里头的规矩来。不论是谁,都不能
到了坤宁宫,朱允熥竟有些忐忑起来。门半掩着,可以看到老爷子坐在里头,正是用着膳。
朱允熥轻步走进去,两只手按在朱元璋的肩上,顺势按了起来,“孙儿刚扔下碗筷,您的口谕就到了。”
这个人,似有些眼熟。倒不是这身衣服,而是这一身的板正之气。在朱允熥的印象里,如此板正的人,似是不多。
综此,朱允熥对方孝儒的评价为迂腐却极忠。这样的人,被朱允炆所用,自然难以发挥作用。
这时候,朱元璋才看到方孝儒穿着一身旧式的朝服,“你咋穿这个,咱派人给你送去的衣服,咋不穿上。”
没人敢开这个口,却被眼前的这位吴王,轻松化解。预想之中的藩王之祸,恐怕也不会再有了。
不动。方孝儒心高气傲,非明君、大贤,入不得他的眼。这样的人,用好不容易,却很容易给自己添乱子。
朱允熥怒道,“你是说,朝廷中的王公大臣们,反而不如你这个小小的翰林编撰!”
方孝儒正色道,“陛下您要杀臣,那臣一死便可。只是,您杀了臣,却杀不光天下的读书人。”
元,南下征讨方国珍。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大明国力强盛,万国皆来朝拜,高丽惧而称臣。如
事。可被人蒙了双眼,也要上谏,这与逼宫何异。一道万民疏,你方孝儒是成了典范。可皇爷
至少,方孝儒是真的为朝廷着想,并非为一己私利。只是,从一开始,方孝儒就走错了方向。
就如姚广孝于朱棣所言:收了方孝孺,便是收了全天下的读书人。杀了方孝孺,便是绝了读书人的种子。
刘三喜扯着尖锐的嗓子,发出不男不女十分难听的声音。时不时地,刘三喜还往后头去看。
再有哪个王公大臣们犯了事,平日里没勤于打点或是不长眼睛的,就会被锦衣卫说是同党。
本与胡惟庸打的火热的李文忠,立刻与胡惟庸划清了界限。转天朝会,第一个跳出来,请求彻查胡惟庸一党。
李景隆愣住了,五品的小官,何时需朱元璋亲自召见了。莫非,这又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拨开脚边的花草,李景隆抄一条近路,就往奉先殿门口过去。步子够快,他能在奉先殿,遇上那人。
李景隆笑道,“往后啊,八成也是你的主子。”
“啥这儿那儿的,我是国子监祭酒又是早已跟在吴王身边的近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