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有动静,扭过脑袋,朱允熥一下子就看到自己的五叔那张贼眉鼠眼的脸。
两人眼神撞到一块儿时,朱橚一瞬间的躲闪,再给拉回来,整理一下衣服,很自然的走过去,抬手打一个招呼,“熥儿,五叔来了。”
朱允熥微微的一愣,对上朱橚的目光,有些不明所以,“五叔,您这是...”
刚刚,宋忠过来时,才说到朱橚如何如何。虽然朱允熥是对宋忠发了脾气,可见着自己的叔叔时,朱允熥还是得耐住自己的脾气。
说到底,都是自己的叔叔们。
“侄儿见过五叔。”
朱橚正走着路,忽然的朱允熥行礼,把朱橚吓了一大跳。
连忙的加快脚步,一路小跑着跑过去,把朱允熥给扶起来,说话虚的很,“熥儿,你这是做什么。咱们叔侄,不兴这个。都是一家人,行啥礼,大可不必。”
朱允熥轻轻的笑了笑,顺手拖来一个小墩子,放在朱橚的屁股底下。
用手拍了几下,“五叔,您先坐。”
朱橚尴尬的咳嗽几声,回头看一眼小墩子,伸手拉的再近些,“好...好...,熥儿啊,五叔来找你,说点事。咱们这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五叔和你掏一掏心窝子,你可得听着。”
“嗯,您说,侄儿听着呢。”朱允熥淡淡的笑着。
对于接下来,朱橚会说些什么事情,朱允熥大致也能猜出几分来。无非就是,再替什么人求情。
在刚刚,朱允熥在脑子里,也是过了一遍。
若是这事儿,到了朱标那儿,说不准朱标真的会把人给放了。但在此之前,朱标一定会教训教训自己的弟弟。
真不好拿主意时,朱允熥想着,不如请示一下朱标,然后把人给放了吧。
朱橚踌躇半天,抓紧裤子,双脚在地上前后摩擦着,“熥儿,五叔想过了。那个人,他该咋就咋。我饶了他,国法也不能饶了他。该杀就给杀了,千万别留着。”
“只是,你皇爷爷那儿,你就别去说了。五叔知道自个儿,做的不对。大明藩王,罔顾国法,实在是不该。若是被你皇爷爷知道了,他就又得发脾气。说不准,还得动手打人。”
“五叔不像你二叔、三叔、四叔他们,久经沙场,皮糙肉厚的。被打个几鞭子,也无伤大雅。可五叔是读书人,被打几下,那可是了不得的。万一打出点什么事来,熥儿,你可就一个五叔。”
听着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朱允熥有些哭笑不得。
他着实是没想到,朱橚会与自己说这些话。原本以为,朱橚还是来求情放人的。可到头来,却是求着,不要去与朱元璋说。
朱允熥憋住笑,赶紧拉住朱橚,“好好好,五叔您别说了。这事儿,侄儿原本也没想着,去与皇爷爷说。只是,侄儿不去说,也挡不住锦衣卫呀。那可是皇爷爷的天子亲军,您先前求情那事儿,说不准皇爷爷已经知道了呢。”
一听这个,朱橚捂住自己的嘴巴,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嘴里骂骂咧咧。
“这些狗日的锦衣卫,宋忠不好好的办老子的事。现在,又跑去告密。怪不得,锦衣卫在各处,都是人人喊打呢。”
朱允熥一边笑,一边喝茶,一边听着朱橚嘴里的小声抱怨。
如今的锦衣卫,确实十分的不得人心。可锦衣卫越是不得人心,就越容易被皇帝所掌控。
若是与百官打成一片,这样的锦衣卫,存在也没有大用。
而且,锦衣卫也没朱橚说的那么不堪。不得人心是真,可不得的,是那些当官的人心。至于老百姓,他们乐得看到锦衣卫,抓走一些贪官。
至于老百姓们,锦衣卫也不会平白无故的盯上他们。
“五叔,您别急。您求情这事儿,锦衣卫说不准已经是告诉给皇爷爷了。您现在指望皇爷爷不知道这事儿,基本不可能。可您到侄儿这里来,皇爷爷估摸着也知道了。侄儿再去与皇爷爷说一说。”
“就说五叔您知错就改了,皇爷爷他一定不会过分的责备于您的。”
听到这儿,朱橚手舞足蹈起来,“就照你说的去办,熥儿,你可一定得帮五叔去你皇爷爷那儿,说几句好话。”
把朱橚送走,朱允熥坐在椅子上。
脑子里不停的闪过自己的二叔、五叔与自己说话的场面。还有两人,有些卑躬屈膝的样子。
深深的叹一口气,朱允熥咬住嘴唇。
他自然想着,和自己的叔叔们,完全没有隔隙的相处下去,就好比朱标与他的兄弟们。
自己这个当侄儿的,反而是如同一个外来人一般。
“王八荣,王八荣!”
渐渐的,朱允熥有些心烦意乱,烦躁的叫了几声。
在屏风后头的王八荣,赶紧跑出来,看到朱允熥阴沉着的脸,顿时心底一沉,放慢步子,生怕又惹得朱允熥的不悦,“殿下,您说,奴婢听着呢。”
朱允熥不做声,王八荣也深躬着腰,不敢说话,更不敢离开。
良久,朱允熥才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心神,“给孤,倒些水来,少放些茶叶。晚了,喝不得浓茶。”
王八荣倒退着出去,用屋外的铜炉烧水。
还时不时的向屋里去看,只见朱允熥,一直是盯着一处发呆。怔怔的样子,王八荣看着也是心疼。
烧得了水,添到壶里,王八荣提着进屋。
“殿下,您若是还有心思,奴婢就退出去。心里头有事,还是得说出来,心里才舒坦。奴婢刚刚在外头,看您这个样子,奴婢也实在是心疼。”
朱允熥回过神,脸色有些复杂,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孤的心情,怎么明显。”
呡一口茶,滚烫的茶水入嘴再入喉。
朱允熥一下子清醒,丢出自己的牌子,扔给王八荣,“去,你出宫去曹国公府,让李景隆即刻进宫来。你告诉他,孤有要事与他说,让他一刻也不得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