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知是第几日了,从原先的牢房换到了另外一间。屋顶的那个小窗,也不见了踪影。
换来的,是一整天的暗无天日。完全分不清,什么时候是白天,什么时候是黑夜。如此几天,朱橚与李景隆两个人,就已经是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朱橚瘫坐在干草堆上,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一处发呆。
脑子里,不断的回想着,那一天朱允熥在饭桌上,与他说的种种。
这天下,终归是要到朱标手上的。
即便是朱标能容得下他们这群兄弟,那再往后的朱允熥,能不能容下他们这群叔叔呢。
从这些年的种种来看,朱允熥对他们这些叔叔,可谓是防备到了极致。
换大营,卸兵权。
怎么来看,也是朝廷在防范着他们这些藩王。只是,朱元璋与朱标二人,何须防着他们,他们也不敢在朱元璋、朱标眼皮子底下放肆。
唯一要防着他们的,就是他们的这位侄子了。
“周王,您还在想着那事呢?”
朱橚苦笑,有些埋怨李景隆,“曹国公,你何必惹怒他呢。如今倒好,你我都在这刑部大牢里,出不去。”
“没事...”
说着时,李景隆看似有些敷衍,可他心底却清楚的很。
动一动嘴的功夫,刑部大牢的牢头,提着一大串钥匙,手里捧着一盏蜡烛,一摇一晃的走过来。
抬高蜡烛,看一眼牢号,再照一照里头,笑着说道,“周王殿下,给您道喜了。太子爷让刑部的人,送来旨意。您这边可出去,回家自省去了。”
“小的与您多句嘴,都是一家子,说几句好话,服个软。皇爷与太子爷,也不能深究您不是。”
开了牢门,牢头趴在地上,给朱橚收拾东西。
别的犯人,都是有脚镣,唯独朱橚没有。穿着锦服,在大牢里,恐怕整个大明朝也只此一人。
“旨意来了?”
一听这个,朱橚来了精神。
果然,就如同朱允熥前几日说的那样,朱橚开始居家自省。这也终于是让朱橚,几日来得到了舒缓。
牢头起身,极具讨好的笑,“旨意到了,您出去就能见着了。”
圣旨不进牢房,这是规矩。
就在朱橚抬脚迈出去时,牢头瞅准时候,扶着朱橚,“殿下,您慢着些,小的来扶着您。”
在刑部大牢这几日,虽说没遭什么罪,可朱橚过得也不舒坦。
从他进来一直到今日之前,朱橚都没见过牢头。有的只是几个狱卒过来,给他送些酒菜。
虽说牢头没必要一定得来见他一面,可今天自己要出去时,牢头的热情,还是让朱橚感受到了冷暖不同。
废掉的王爷,不如庶民。
“曹国公,您呢。”
李景隆笑呵呵的样子,眯起眼睛,“殿下,您先去吧。下官不出几日,就能出去找你喝酒去。”
又适时的加上一句,“吴王在皇爷那儿,给您求情,可没给下官求情。这地方,下官还得继续呆上几天。再出去,又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了。”
牢头做一个请的手势,“殿下,您这边请。太子与晋王殿下,在等着与您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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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这一句抱怨,朱标微微的皱眉,没有说话。
朱标有些走神,“父皇定下的事儿,你就别抱怨了。抱怨几句,就能让父皇收回旨意不成?”
可是听说,熥儿这些天,总跑永安宫。甚至,有些旨意,都是老爷子口述,熥儿手书的。”
他呆呆的看着永安宫外头的御阶,看的入神。一炷香之前,他的二叔,大明秦王朱樉。就
神。一炷香之前,他的二叔,大明秦王朱樉。就是站在那个位置,听不出是什么样的口气。说出
一紧一松之间,竟已经过了不少的功夫。脑子里想着事儿,日子过得也快。
耳边,还是朱元璋的声音,打断朱允熥的思绪。把头转过去,朱允熥有些委屈。他没觉得自
毛镶应声去了,又留下朱元璋和朱允熥两个人。
“你二叔,这是去你爹那儿,告状去了。”朱元璋轻轻的一笑,“指不定,要怎么编排你呢。咱
元璋轻轻的一笑,“指不定,要怎么编排你呢。咱倒是觉得好笑,他那么大人了,却和一个孩子,
尤其的是,他经常为了一点小事,专门写折子送到京城来,只为了向朱元璋告状。不止一
“二叔让孙儿,给他一条生路。孙儿却不知道,这该从何说起呢。”
从咱嘴里说出来了,那就是金口玉言。天皇老子来了,那也变不了。所以,大孙。给不给他一条
来了,那也变不了。所以,大孙。给不给他一条生路,这该是皇帝说了算。他只要是臣,那他就
最后两个字,朱允熥不敢说出口。古有言:有能君者,善听,善纳。
允熥,若有所思,“不顾百姓死活的,那才是昏君。百人百口,你都去听,听到啥时候去。有这
“昏君还是明君,都是那些个读书人弄出来的。你不合他的意了,再明也是昏。皇帝是咱,
但即便如此,还是有这么多人,对朱元璋死心塌地。蓝玉案时,明知是一死,但那么多的
不能犹犹豫豫。做事,就要当机立断。只要心里头,装着百姓,做一个不纳谏的昏君,又何妨!”
走了。”朱元璋一挑眉毛,面露自豪之色,“咱看呐,咱孙子就是爱呆在咱这儿。她这个老婆子,
年轻那会儿,就爱吃你皇祖母烙的饼子。每次打仗回来,都要吃上一块。嚼在嘴里,可比那些个
转弯处,正要迈出那一步时,却与跑过来的一个宫女,撞了个满怀。
无用,“朴无用,这就是你调教出来的人。在宫里头走路,也这么没规矩。今儿就能撞了皇爷爷,
那个撞了朱元璋的宫女,也和朴无用一样,趴在地上,使劲的认罪,“奴婢知罪了。”
被撞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缓过劲儿来,也就没什么大碍了。反倒是朱允熥表现,正
朱元璋抬一抬手,“咱问你,啥事让你风风火火的,走路都不看着点人的。”
“咱和你说了多少次了,遇事别慌。咱在呢,天塌了也是咱给你顶着。再说了,天这不还没塌
群才跟着散开。袁野正想着,怎么去说的时候,刚一出来,就看到朱元璋阴晴不定的脸。
来,按着皇家的规矩,如实的回答,“禀陛下,推算着日子,太子妃确实是有喜了。”
里头不愿意了。咱告诉你,他和你说的话,都是咱教他的。瞧你这样子,是咱说不得你,还是你
朱樉赶紧接话,“说得,说得。您老人家说得话,我哪能不听啊。您这话说的,重了不是。”
“常家人知道了不?”出了坤宁宫,这是朱元璋问的第一句话。
诉他们,今儿中午太子妃身子骨不适。皇后娘娘命人,传了太医。号了脉之后,也才过了不到一
朱元璋停住脚步,微微的侧身,“平时混一混,咱就当做不知道。打今儿起,你再混下去,
朱樉愣住了,表情逐渐变得复杂,“儿臣知道了。”
可越是这样,朱标就越是觉得朱允熥心虚,“你和你二叔,说啥了。”
突然的,被劈头盖脸一顿说,朱标有些莫名其妙,他刚要争辩几句,就又被打断。
是了。再往后,可不能再让熥儿遭罪。你不管生几个,熥儿都是咱大孙,头一个!”
朱标不禁撇嘴苦笑,“儿臣去照顾太子妃了,那奉天殿政事...”
是规矩!再说了,吴王是帮着理政,最后拍板的,还得是咱。咋,你心虚啥。”
朱元璋眯起眼睛,“都是咱儿子,咱当然觉得都好。但你刚刚出生的时候,你娘又怀了老二。”
业是你的,怎么折腾都行。打那时候起,咱就把这事儿给定好了。不然,迟早要生出乱子的。”
自打两家结亲,常家的权力,被极大的限制。除了挂着一个开国公的名号外,常升几乎没
着马,横冲直撞。若是放在平时,他怎么也不敢在城里骑马。只是今天,他不敢耽搁一点。
到了开国公府门口,常参从马上摔下来。不顾四肢的疼痛,常参一瘸一拐的往里走,“爷,大事!”
回过神来,常福竟然面露狰狞,咬着牙,一字一顿,“三爷协理朝政,小姐又有了身子。你到
宰相门前七品官,作为开国国公之一的常家的管家,常福深知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常升正在写字,所谓喜事,却不是十分的感兴趣,“说吧,什么事。”
不知已经多久了,常家都没有这么大的事了。上一次,还是朱允熥出生。
在朝廷里一直都是不温不火。平常大事,压根轮不到他们说话。只有闲杂小事,他们才能说上几句话。
“太子不知,皇爷给的旨意,没提着太子。小的寻思着...”
常家才能好好的。咱们是得倚仗着三爷,但咱们心里头,也要明白。咱们的富贵,是太子给的!”
旁边,常福打着自己,常升转头去吩咐别人,“去,准备衣裳,爷我要进宫谢恩。”
“行了,别打了,自个儿多几个心眼。你刚刚那话,若是让毛镶听去了,你是要掉脑袋的。”
还不忘嘱咐几句,“这事儿,烂在肚子里。旁人怎么知道,我管不着。但绝对不能,是从常家人嘴
“灾民还没吃上饭呢,中间的官员,就先吃上了。层层扣点,到了百姓手里头,哪能还剩多少。”
“咱当时也气,这些人,咋就这么贪呢。咱甚至是,剥皮充草,都给弄出来了,可他们还要贪。”
多。可论治国理政,你比你爹,可是差远了。好好学着吧,坐天下,可没那么容易。”
虽是打了胜仗,但蓝玉自己,也是伤亡不少。尤其是带过去的京师大营的老兵,更是折损大半。
朱元璋沉吟片刻,“让他进来吧。大孙,你和他说几句话,咱到你皇祖母那儿走走。”
咱俩,在一块儿说说话。既然皇爷爷说了,那咱们,就说一说心里话,你觉得如何。”
在朱允熥面前,常升也没太多的架子,表现的略微有些轻松,“臣觉得,这是喜事,但臣也不能自大。”
朱允熥笑着,冲常升比了一个手势,“坐吧,你我之间,大可不必这么拘束。我问你,母亲有
也可成悲。孤协理朝政,你入主大都督府。可你知道不知道,皇爷爷他现在,巴不得常家出事
常升脸色一凛,瞬间就明白了朱允熥的意思。
大,那臣无话可说。可常家,一不掌权,二不掌兵,何来的权势。”
大都督府,这可是实打实的实权。大都督府说一句话,就连兵部,都要给几分面子。更何
祸...”朱允熥没说完,只说了一半,让常升自己去想,“你这么说,谁还敢说你抗旨。”
“对,要么哪来的,还哪去。要么,你就再举荐一人。再怎么,别人也挑不出,你常家的毛病来。”
“可殿下,您卸了秦王的兵权,却给他大都督府,这...”
几十年了,圆杵上已经是起了一层厚厚的包浆。握在手上,滑溜溜。
因年前就说过,因此刚送到时,内库府,就赶紧的给马皇后送来。
枣子成泥。原先打仗时,没了吃的,朱元璋吃的最多的是烧饼,再就是马皇后亲手做的这几块枣
既能打发时间,又能教些东西给常氏。对于这个儿媳妇,马皇后是越看越喜欢。心肠好不
马皇后赶紧把圆杵摔下,快步走过来,“你快放下,这事儿哪能让你做。”
说到这儿时,马皇后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担忧。
朱元璋语气平淡,却带着与生俱来的不容置疑。言语之间,都是命令或是让人无法抗拒的味道。
朱元璋十分自然的坐下,帮着马皇后拣出能用的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