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老夫人点点头,“相爷放心,妾身省得。彤姐儿不小了,她的亲事?”
李相身子往后靠靠,沉思片刻,说道:“你与老大家的帮着张落张落吧。”
严老夫人叹口气道:“妾身担心彤姐儿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这孩子,性子倔。”
自家孙女的性子,严老夫人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李相宽慰道:“彤姐儿的性子是有些倔,不过做事还算有分寸,放心吧,她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来的。”
严老夫人叹口气,幽幽的说道:“一众孙儿里,数彤姐最贴妾身的心。妾身但凡有点好东西,都想着给她留一二。
她小时,妾身盼着她长大,如今,又盼着她嫁人,妾身还想看着她生子……盼着她能如妾身这般,顺心顺意的过一生。”
李相伸手握住老妻的手,温言道:“你呀,就是想得太多。咱们老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彤姐儿是聪慧的,相信她会跨过去。”
严老夫人反握着李相有些干瘦的手.“相爷说得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妾身不能做什么,就陪在彤姐儿身边,陪着她跨过这道坎吧。”
说完,严老夫人又叹口气,惋惜的说道:“知道彤姐儿有这个心思起,妾身看秦王,就当他是孙女婿了。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妾身这心里呀,空落落的,难受!”
李相接着宽慰道:“敏后在世时,你与敏后最是说得来,如今看到秦王,就如看到敏后,看到先帝,秦王就算不能成为一家人,咱们一样该多多照拂。”
严老夫人点点头,“妾身省得,妾身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可惜,是咱们彤姐儿福气不够。”
李相松开严老夫人的手,站起身来道:“吃饭吧,吃了饭我有话对沿东他们几个交待。你也给老大家的交待交待。”
严老夫人点头应下,吩咐人摆饭。
李相在荣安棠用过饭,往前院去了。
严氏先差人去秦王府接李元彤,然后让人去请李元彤的母亲黄夫人过来。
严老夫人待人宽厚,晚辈只要求早上请安,不要求媳妇晨昏定省的在身边伺候。
黄夫人来得很快,进屋朝严老夫人福身见礼。
严老夫人指了指跟前的锦凳,示意黄夫人坐,抬手摆了摆,将下人摒退。
黄夫人坐下身来,见屋里的丫鬟婆子往外走。
轻声问道:“母亲有事交待?”
严氏点点头,直言道:“珂儿,我已经差人去接彤姐儿了。”
今日朝堂上的事,黄氏也有耳闻,正想到荣安堂来向老夫人讨主意的。
黄夫人端着在严老夫人下首,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欣喜的看着严氏,带着几分期盼的问道:“母亲,是不是有信儿了?皇上愿意为秦王与彤儿赐婚了,是吗?”
严老夫看着满脸热切的黄夫人,心里涌起股酸涩,轻声道:“珂儿,咱们彤姐儿与秦王不合适,我差人将彤姐儿接回来,咱们好好劝劝她。”
黄夫人脸上的笑容随着严老夫人的话变得僵硬,她像是没听明白,疑问道:“母亲,彤姐儿与秦王不合适?”
严老夫人点点头,“嗯。”
黄夫人失态的站起身来,“母亲,彤姐儿配王爷哪点不合适了?
放眼京城,甚至放眼整个大梁,如咱们彤姐这般出挑的,能有几个?
咱们彤姐儿的容貌,才情,品行,家世,哪样不好了?
最最重要的,彤姐儿一颗心扑在王爷身上,从王爷回京至今,五年多了。
满京城的人都知晓,彤姐儿心悦王爷。我好好的彤姐儿,往后该怎么办?”
曾经的希望有多大,如今的失望就有多大。
黄夫人满腔悲怆,为女儿不甘,为女儿担忧,话语间隐隐的有着对秦王的怨恨。
天下的母亲都一样,觉得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最不愿意接受的,便是自己的孩子被人嫌弃。
严老夫人没有制止黄夫人,任她发泄心里的情绪。
严老夫人心里何尝不愤慨?
只是,她是一家之主,即便心里难受,她也只能忍着。
儿媳妇心里的愤懑,她感同身受。
黄夫人说完后,瘫坐到锦凳上,将头埋在手心里,唔唔的哭起来。
严老夫人坐在边上,抬手抹眼角,默默的陪着黄夫人哭。
黄夫人哭一阵后,抬起头来看向严夫人,抽泣的说道:“母亲,咱们的彤姐儿毁了,毁了呀!”
严老夫人抬手拍拍黄夫人的肩,宽慰道:“珂儿,你得想好的,咱们的彤姐儿好好的,毁不了。”
黄夫人苦笑道:“母亲,这话您自己都不信吧?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彤姐儿住进了秦王府,王爷却不娶彤姐儿,彤姐儿的声誉毁了。
秦王不娶彤姐儿,京城谁家会娶彤姐儿?
我可怜的彤姐儿,当初我就该拦着她,不让她住过去。如今该怎么办呀?”
黄夫人悔不当初,自责不已。
严老夫人安慰道:“珂儿,事已至此,你得想开些。”
黄夫人崩溃的说道:“母亲,出这样的事,媳妇怎么想得开呀?
女人的声誉如同命,如今彤姐儿声誉没了,让彤姐儿如何活呀?”
严老夫人听了黄夫人这话,立即板起脸来,正色道:“珂儿,你这是什么话?这是一个为娘的该说的话吗?”
黄夫人哭泣的声音戛然而止,愣愣的看着严老夫人,屋里只余下黄夫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黄夫人被严老夫人吓着了,要知道,严老夫人是出了名的好婆母,她嫁进李府几十年,从未见严老夫人红过脸,待谁都是慈爱的样子。
严老夫人凛然的盯着黄夫人,“我念你是彤姐儿的母亲,遇上这样的事,心里难受,所以口不择言。
可是,你是彤姐儿的阿娘,就算世上所有的人低看彤姐儿,你也不该低看她。”
在严老夫人义正严词的呵斥声中,黄夫人的理智回归,垂着头说道:“母亲,媳妇错了。”
严老夫人见黄夫人冷静下来,将茶杯往黄夫人身边推了推,声音放缓下来:“先喝口茶。”
黄夫人端起杯子抿了口水,只觉得满口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