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练结束的穆云和穆毅，正坐在演武堂前的台阶上喝水。
想到穆云刚才的意外一手，穆毅还是有些感慨。
“没想到，你会有修习空间术的天赋。”
穆云小口小口地补充着水分，闻言问道：“爹，你真的一点儿空间天赋都没有吗？”
既然穆云的空间天赋来自于祖母，那怎么想父亲也应该拥有这份天赋才对。
但事实是，穆毅确实没有修习空间术法的才能。
穆云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
“爹，你能和我讲讲，奶奶是个怎样的人吗？”
在穆云过往的人生中，几乎没有听说过任何关于祖母的事情。
但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穆云先后得知了，千年前的五洲之乱，始于从秘境中走出的祖母与罗刹骨剑。
以及，祖父可能为了已故的祖母前往天外天的事情。
说穆云对祖母这个人不好奇，那是假的。
只是此前，紫诛说祖母的名字背负着莫大的因果，所以穆云才暂时压下了这份好奇。
如今正好和父亲聊起了空间天赋的事情，穆云想着或许从父亲口中，能听到一些关于祖母的事情。
可令穆云失望的是，穆毅听了他的问题后却只是摇了摇头。
“你奶奶在我三岁那年就离世了，时至如今，我对她的印象早已模糊不清了……”
穆云沉默了。
父亲今年已经八十九岁，也就是说，祖母是死于八十六年前。
这么久的时间，再加上父亲当年年幼，记不得也实属正常。
或许关于祖母的事，只有祖父能给自己答案了吧……
将好奇暂时放在一边，穆云转而问道。
“西边的情况如何了？”
穆毅轻笑一声：“还能如何，耗着呗。”
穆云皱眉：“已经打了五年了，再这样打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任谁都知道，西边的战争是不会有结果的。
穆毅神色如常，只是说了句。
“皇命难违啊……”
穆毅年轻时游历天下，与当时还是沈国太子的沈昱相识，两人结拜为异姓兄弟，后来穆毅的军事才能突显，便开始领兵为太子沈昱征战四方。
直到四十多年前，沈昱登基为帝，穆毅也成了朝堂上的一品大将军。
沈氏能从当年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国，短短几十年就发展成如今，手握东、南、中，三洲的庞然大物，穆毅在其中可谓是功不可没。
当年沈昱甚至想把自己的亲妹妹嫁给穆毅，再封穆毅为异姓王，但穆毅执意不肯，甚至以辞官相威胁，才让沈昱收了心思。
五年前，已经统御三洲之地的沈昱想要再进一步，达成当年始皇帝都未能完成的，一统五洲的大业。
于是又派穆毅出征西域，想要将整个西洲收入囊中。
但此事却并不容易，如今的五洲早已不是几十年前群雄割据的时代了。
在沈氏以中州为起点，逐步拿下东南两洲的那些年里，西域诸国也被西域王萧骞整合，形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更何况，西域联盟背后站着的，是西洲佛国。
佛国不仅拥有着堪比蜀山的实力，更是为数不多，对俗世权利感兴趣的修行势力。
佛国在西洲耕耘了上万年，对西洲的掌控是绝对的。
所以在佛国的干预下，穆毅想要拿下西洲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沈昱想要整个西洲，正确的思路就是找佛国谈。
佛国不在乎谁是西洲的皇帝，他们要的只有钱财和香火，谁能给他们更多，他们就把西洲交给谁。
但佛国要的太多了，沈昱和他们没有谈拢，这才发兵讨西。
穆毅其实也劝过沈昱，想拿下西洲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还需先慢慢割除佛国对西洲百姓的影响。
只有先挖掉佛国的根基，才有希望打败佛国，拿下西洲。
但这个方法注定要花费很久的时间，甚至可能要以千年计。
可觉得一统霸业已经就在眼前的沈昱哪里等得及？
他要的早已不仅是名留青史，他要做的是千古一帝！
于是，沈氏帝国最近几年每年都在疯狂增加军费，扩军强军，再把崭新的兵力不断投入边境战场。
穆毅也在这个过程中被拴在了中州和西洲的边界，很难能回一次家。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沈氏帝国虽正值鼎盛，但终究不可能完成人族的一统大业。
因为最难搞定的从来都不是西洲，也不是佛国。
而是由出云帝国镇守的北洲。
在可以考据的历史当中，人族最接近一统，是在六千四百多年前。
那时的五洲还没有皇帝、国家等概念，天下群雄割据，诸王并起。
直到一个叫奚政的人出现，划时代的统一了中州大地，并自封皇帝称号，才拉开了后世皇朝林立的序幕。
在一统中州后的百年间，奚政又分别打下了东、西、南三洲之地，成就了统御四洲的千秋霸业。
后世人们为了称颂奚政的这份伟业，便称其为始皇帝。
但即使强大如始皇帝，当年也没能拿下最后的北洲之地。
在始皇帝拿下四州之地后不久，一位名叫云澜的女子便于北洲称帝，成为了人族历史上第二位皇帝，也是第一位女帝。
当时始皇帝的一统天下之心已经昭然若揭，北洲诸王人人自危，足够的外部压力下，云澜女帝借机出头，迅速整合了北洲的力量，与始皇帝进行了对抗。
即使当年的始皇帝已经手握四洲之力，却依然没能拿下北国，最终病死在了回朝的路上。
年纪尚轻的奚国太子无力掌控过于庞大的帝国，于是始皇帝亲手打下的偌大江山，在太子继位后不久，就分崩离析了。
而云澜女帝，也在战后逐一灭掉了北境诸王，建立了出云帝国。
纵观人族各代王朝的历史，其实不难发现北国出云才是最牛的那个。
毕竟六千多年来，不论其他四洲的皇权如何更替，北洲的出云帝国却始终如一，至今也依然由云澜的后代所掌控。
由此可见，沈昱想要一统天下，是一件何其艰难的事情。
“沈帝如今已经被拿下三洲之地的胜利冲昏了头脑，爹，你还打算陪他闹到什么时候？”
穆云这话要是放在外面，已经是足够诛连九族的罪过。
但是在这翎渊岛上，他自然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连穆毅也不会对他的话苛责半分。
毕竟像翎渊城这样的势力，和俗世皇朝之间，终究是有壁的。
其实真要论起来，各国的国主基本都有尊者级的实力，朝中众臣也是高手如云，帝国的综合实力并不会弱于修炼界中的一些顶尖势力。
因此，很多中下游的宗门也会选择依附于皇朝，甘愿抱大腿，做小弟。
但那些真正的顶级宗门或势力，其实都不怎么鸟所谓的皇权。
双方的关系大体就是，我修我的无上功，你管你的凡间事，大家相安无事最好。
否则，各州的皇帝轮不轮得到现在这几位，还真不好说。
就像剑宗，传承了一万多年的古老宗门，存在的历史比整个人族皇朝的历史都要长一倍还多，剑宗宗主沈冰云如今更是能排入天榜前三的存在。
在这样的势力面前，皇权实在谈不上有什么影响力，双方往来全靠面子撑着。
而如今没有了穆峰的翎渊城，虽然比不得剑宗那样的大宗门，但也不是要对帝国卑躬屈膝的存在。
所以穆云这话并没有什么问题。
在他看来，如果不是被西边的战事拖累，这五年间父亲应该早就迈入至尊境了。
哪怕不能成就至尊，最差也是踏上至尊之路的层次。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依旧在一品通神境停滞不前。
穆云一直对沈氏帝国和沈昱都没多大好感，就是因为在他的认知中，沈昱并不是一个明君，配不上父亲这么多年的帮助。
要知道，无论是穆云的父亲还是母亲，年轻时都是修炼界中的翘楚。
穆云的祖父穆峰，当年以三十四岁入至尊境，举世皆惊，至今仍是“最年轻的至尊”这一纪录的保持者。
武道上，穆峰更是世间唯一的一位武神境，而且登顶武神只比入至尊境界晚了四年。
穆毅作为穆峰的儿子，又怎么可能差？
事实上，穆毅年轻时的修炼速度也确实很猛，二十多岁那会儿就已经是圣人境界。
可自从和沈昱拜了把子，开始领军作战后，心神受战事牵扯的穆毅，修炼速度就缓慢了许多。
刚开始那几年还好，穆毅常常带头冲锋，与敌人交手，通过战斗反哺修行，也算有所裨益。
但后来随着穆毅的官职越来越高，带头冲锋就不合适了，更多的，是坐镇中军，指挥军队作战，甚少与人亲自动手。
如今穆毅已经八十九岁，却还是一品通神境加六品武圣人的修为。
虽然也是在地榜上排名第六的存在，但穆云知道，以父亲的天资，若能专心修行，绝不会仅是如此。
而且因为父亲长年在外，家中琐事也尽要母亲操持。
母亲身为太阴圣体，如今八十五岁却也只有四品通神境的修为，在地榜上位列第二十二位。
要知道，年轻时母亲的境界，可是比父亲还要高的！
所以穆云一直认为，说是沈氏拖累了父母两人，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