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继续问道,“你想活下去嘛,或者说你想从此不再受神魂分裂的痛苦嘛?”
朱宸脸色变的愈发浓烈,青白不定的看着眼前这位能看穿一切的神秘人。最后他还是直接咬咬牙道。
“我愿意,阁下能帮我?”
朱宸现在无比的果决,他已经处在地狱的最深渊处,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而眼前这位神秘人必有所图,什么代价他都答应。
“能帮你。”这人声音平和的说着,“放松思绪,不要有任何抵抗,本尊就能帮你治疗好。”
朱宸咬牙问道,“阁下为什么要帮我?我能为阁下做什么?”
对方淡淡回道,“我需要你的身份帮我做一些违规的事情,当然不触及你们南阳的核心利益,至于是甚么,我先治疗你吧。
等事成之后本尊再与你细说。”
朱宸脑子转的飞起,现在最差的结果不过就是一死罢了。而对方跟自己说这么多肯定不是要自己的性命。
之后的事情或许会很难做,但若真的能治好自己,那一切就都值得。
想及此,朱宸不再有任何犹豫,他也没有任何势力能跟对方讨价还价,颔首道,“那就有劳阁下了。”
对方相当满意的点了下头,再次嘱咐道,“因为涉及到神魂的治疗,等会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能用抵抗之意。
否则受到反噬你到时候会直接神魂爆裂而亡,明白?”
“明白,定然听从前辈吩咐。”朱宸点了下头。
对方不再有任何犹豫,直接上前,伸出大手覆盖在朱宸的头上。
随着一股黑色气息的涌入,朱宸整个人顿时陷入迷糊的状态。无意识之中感觉有人在强行侵占自己的神魂。
下意识的本能想要抵抗,可是身边再次传来那句嘱咐的声音。
朱宸就放弃抵抗,全力配合,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只觉得自己的所有思维沉溺下去。
良久,军帐之中已然只有朱宸一人在那坐着。刚才的那道早就已经以黑气的形式涌入了朱宸体内。
倏忽,朱宸睁开双眼,整个人无论从神情还是气质全都大变,半点看不出朱宸的痕迹,尤其是那双眼睛散发着摄人的通红之意。
眉角眼梢散发出来的若有若无的睥睨之意让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非同寻常。
现在的朱宸严格来说不是朱宸了,而是被魔魂同化了的朱宸。
是的,刚才那道人影就是辗转了许多个地方的天魔魔魂。朱宸是他现在精心挑选出来的宿主。
上次侥幸从余乾手下逃脱,元气再次大伤,本源之力更是所剩无几。他现在的实力随便一位二品修士都能轻易击败他。
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小心翼翼的在疗伤,等伤势稳定之后这才想办法出关来寻找恢复实力的办法。
对他而言,现在头号且绝对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余乾,没有之一。
在仙境里积累下来的恩怨,夺了他恢复实力的根基,以及在天北差点陨落在他手里,再加上余乾得到了苍梧传承。
一桩桩一件件,直接让这位天魔恨余乾入骨,但是在实力没有恢复之前他根本不敢去找余乾报仇。
现在要紧的还是先恢复一些实力。
出关之后,他就全面了解了一下大齐的局势和历史,连带着更是把余乾调查的透透的。
最后便决定来这南阳这边借用这位世子的身份图谋自己的大事。
而这一次他不像之前那样强行侵占他人肉身,之前那样只是没想着要长久如此,只是先借用一下肉身。
所以才会露出破绽,才会让余乾察觉到当时奎木天君的异常,这才酿下大祸。
这一次,他直接用言语让朱宸绝对配合,有了这绝对的配合他就能完全的融入朱宸的躯体。
这种方式,破绽几乎就可以说是没有,余乾再来也不可能察觉的出来的。
唯一的坏处便是不能再轻易脱离这副躯体,否则本源又会受损。
但是他也不打算脱离,首先自己本就需要时间疗伤,二者朱宸现在的身份地位刚刚好。
最重要的是作为南阳的唯一世子,很多事情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并且能做很多事情。
所以便选了这位朱宸。刚来的时候本以为会费很多口舌让对方配合。
没想到天公作美,这朱宸的躯体情况竟然这般奇特,所以直接利用对方的求生欲来行此事,事半功倍。
而朱宸真正上当的最本质原因便是他根本猜不出这神秘人的真正目的。在他看来无非是时候的代价的沉重性。
怎么可能能想到一位这么强的修士会觊觎自己这副风烛残年的将死之人的低阶修士的躯体?
这样荒唐的理由任他朱宸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也绝对想不出来,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和这魔魂成了共存的情况。
朱宸再次阖上双眸,那魔魂在融合他所有的记忆。
许久才慢慢睁开眼睛,饶有兴趣的说了蛊神两个字。
这起死回生之术没想到还是一位二品修士施展的,这倒是有趣。
很快,朱宸就起身走出军帐,整个人半点看不出被魔魂附身的痕迹,和往常一样脸上挂着那平易近人的笑容。
外面的那些南阳军见到朱宸都打着招呼,他直接来到军事杜如晦的营帐内待了一会之后便独自离开这偌大的南阳军营。
他说了个理由要外出一趟,这种事没人会怀疑什么。
离开军帐之后,朱宸直接冲天而起朝南方飞去,此行他要去找蛊神。不仅仅是为了他接下来的打算。
更重要的是这魔魂隐隐之中觉得那蛊神殿对自己有益处。
~~
蛊神所在的圣山依旧如往常一样静谧干枯,空无一人的山道之上此刻正向上攀登着一位裹在黑衣之下的人影。
正是一路风尘仆仆赶过来的朱宸,为了隐秘要求,如南疆之后他便黑衣示人,不能让人知道他来过这。
就这样,朱宸一步一个台阶的走上了山顶,然后看着眼前四面通达的蛊神殿。
停顿一会之后,朱宸直接踏步进去。偌大的殿内只站立这一个人影,人影裹在黑雾之下正背对着他。
“阁下明目张胆擅闯蛊神殿,若不给本座合理的解释,就永远留在这吧。”蛊神淡淡的说了一句。
声音清远,依旧是那雌雄莫辩的声线。
“二品修士也自称为神,如今这世道确实凋敝不堪。”朱宸淡淡的说了一句。
听见这声音,蛊神转过身,右手轻轻一扬,朱宸头上那黑色衣帽便被掀开,“是你?不对,阁下是谁?”
“朱宸。”朱宸淡淡的笑着。
“装神弄鬼。”蛊神冷笑一声,右手轻轻掐诀,一道黑色迅猛的手爪朝朱宸飞了过去。
后者也不避,直接大嘴一张,轻而易举的将这黑手给生生的吞了下去,脸上甚至还露出回味的色彩。
“蛊术却也如此美味。”
蛊神立在那一时没有说话,生吞术法这种方式饶是以她的见识也从未见到过。
这位朱宸却能如此轻易做到,其实力肯定相当不俗,只是从表面上看又看不出什么来。
更察觉不出对方能让自己忌惮的地方,蛊神一时之间有些难以辨别现在这事情的走向。
眼前这人古怪至极。
“蛊神也莫要生气,本尊这次来是想和蛊神合作的。”朱宸继续淡淡的开口说了一句。
“本座没有兴趣和鬼祟之人合作,阁下若再不离去,休怪本座无情了。”蛊神直接拒绝道。
朱宸也不敢装了,他现在的微末实力确实不是眼前这位二品境中的佼佼者对手。
于是立刻说道,“若本尊说,能助蛊神入一品大道呢?”
“笑话,阁下自己什么境界,敢说如此厥词?”蛊神冷语一声。
朱宸也不再过多解释,没有什么比能亲眼看到这件事更来的让人信服。
只见他右手轻轻一扬,一阵魔气从其手中飘到空中凝聚,然后一幅幅神妙的画面展现其中。
蛊神从一开始的谨慎防卫到见到那画面之中的景象的时候,整个人直接像是失魂一样的怔怔出神。
朱宸这时候继续说道,“阁下的实力在二品境中是翘楚,想必对于那一品境也是有一定的心得。
本尊这画面之中展现的是一品境修士才能掌握的天道之力,以阁下的见识自是能看出其中奥妙所在。
本尊一生行事从不虚妄,既然答应了能让你入一品境,那自然就有信心能做到。阁下以为如何?”
随着话音落下,空中的魔气也渐渐消散。
蛊神久久怔住在那,刚才的神妙画面给予她实在是太大的冲击力了。一品境是消失已久的境界。
这么多年来,几乎就没有人能入一品大道。
她入二品境以来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那之上的境界,现在得以窥伺一些神妙又如何不被深深震撼、
这一刻,她也相信眼前这被某种神秘附身的朱宸绝非二品境的修士。
因为二品境的修士根本做不到刚才那般,这种信手拈来的展示一品境天道之力的行为又如何是普通修士能做到的呢?
“阁下到底是谁?你若真的是一品修士此刻气息又为何如此孱弱?又为何会附身在一个区区七品修为的年轻人身上?”蛊神直接问出这些问题。
朱宸却只是淡淡的摇头道,“具体情况你无须知道,你只需知道本尊原来的实力绝对远远在你之上。
只是一些特殊原因本源受损,这才暂时屈身于这副躯体。而此次前来找你也是为了合作。”
“如你所说,阁下实力远甚于我,我又有何能与阁下合作的?”蛊神依旧保持着警惕,但是能问出这句话,其实就已经证明了此刻心里的答案。
试问哪位二品境的修士能挡住这样的合作诱惑?根本挡不住的。
“那自然是有能与蛊神你合作的地方,否则我不也不会千里而来。”
“在这之前容我问阁下一个问题,阁下是魔修?”
“是的。”朱宸坦诚的点了下头。
“魔修早已凋敝,这世上哪还有二品以上实力的魔修?”
“事在人为。”朱宸淡淡笑道,“其实严格来讲,你们巫蛊一脉本就是从魔道一途演变过来的。
二者算是同宗同源,你也无须有如此大的戒心。本尊在这可以跟你保证,不会伤及你任何东西,只是单纯的合作。”
“那请阁下明言,阁下到底意欲何为?”
“很简单,我欲要入蛊神洞,出来之后便传授阁下有关于一品大道的诸多事宜。”朱宸淡淡说道。
“不行,绝对不可能。”蛊神想都没想直接拒绝道,“蛊神洞是我门圣地,历年来只有蛊神才能进去。
阁下作为外人岂能入蛊神洞,恕难接受此次合作,阁下请回吧,就当你我二人从未见过。”
朱宸依旧保持着平静的色彩,淡淡道,“你莫非一位本尊是在跟你好声商量?这么说吧,今日本尊心情好才同你谈这份合作。
你若不同意,待之后本尊实力恢复一二,你这区区实力以为能挡住我?”
对于这个说辞,蛊神直接保持沉默下来。对方若真的是二品境以上的实力,那恢复之后自己就确实不是对手。
眼下对方虽弱,但蛊神依旧不敢出手,冥冥之中觉得要是自己真的出手了,那将会给南疆以及自己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阁下为何非要进这蛊神洞之中?”
“你只需要回答是与不是。”朱宸霸道的说着。
蛊神再次沉默下来,最后徐徐开口,“阁下若能再答应我两件事,我便同意。”
“讲。”
“其一,不能在蛊神洞里取走或留下任何东西。其二,无论之后情况如何变化,阁下都不可伤及南疆。”
“好,本尊以自身名誉答应你,带路吧。”
蛊神不再多说什么,双手掐诀,殿内顿时浮现出一个白色光影的入口。然后带着朱宸齐齐没入洞口之内。
偌大的圣殿恢复安静,一切又再次走向未可知之境。
~~
在南阳发生这些事时候的同一时刻,远在太安城深处的皇宫里的一处雅庭之中。
李洵和两位修士坐在一张石桌边上共同烹茶。
一位是空如,另一位是穿着一身素白色常服的清隽中年男子,这人正是大齐的国师齐甲清。
“恭喜国师彻底稳固住这天人之境。”李洵率先开口,笑容温和且欣慰的看着齐甲清。
后者却有些歉然的说道,“这一年多来,臣一直闭关修炼,不理任何朝政之事,倒是臣的失职。”
极北之海那趟之后,齐甲清的深厚底蕴也是让他成功入得天人境。
这么长时间的付出也总算有了长足的收获,在下一次瓶颈到来之前,他所要做的便是要为大齐所思虑了。
作为大齐的国师,该做的本分之事亦是有很多。
“无妨,修行大道才是最重要的。如今国师成功入天人境,这大齐便又多了一大倚仗,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李洵笑道。
齐甲清轻轻一笑,然后朝空如作揖,执弟子礼仪的说道,“我还要多谢大师对在下的谆谆教诲,若非大师授道,我离天人境依旧遥遥无期。”
“国师何须客气。”空如温和笑道,“这一切都是国师自己的感悟,贫僧只是说了两句无用的话语罢了。
以国师如今的年龄,静心潜修,未来未尝不能再闻大道。”
“大师说笑了、”齐甲清苦笑一声,“能入二品境已然是侥幸了,又如何敢再期待那虚无缥缈之事。
大道之上我也自知此处为我的顶峰。接下来只想好好辅佐陛下共同治理好这大齐。”
“国师高义。”空如双手合十赞道。
严格来讲,齐甲清和空如两人能以二品天人大道的修为而心甘情愿的伴在李洵身侧绝非是因为李洵的人格魅力。
更多的是两人对大齐对大齐百姓的热枕也只有李洵这样的明君能得以复现。
可以说,李洵的治国理念才是他们二人真正愿意帮助他的核心理由所在。
空如自不必说,这齐甲清本就是名臣之后,其祖上一直为大齐呕心沥血。六代人中出了五位辅国大臣。
到了齐甲清这一代,他颇有修行天赋,便以另外一种形式来为大齐效力,身负国师之名,祖上之志,又岂能不全心为大齐着想。
三人便在这闲聊着家国大事,数刻之后,雅庭走进来林公公的身影,恭敬的说道,“陛下,贵人来了。”
三人的交流戛然而止,李洵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收敛起来,最后微微叹息一声,“大师和国师二人便先喝茶吧,朕去去就来。”
空如和齐甲清两人双双点头,齐齐目送李洵离去。待后者离开之后,齐甲清才微微叹息一声。
“此事,就真的无更好的解决办法嘛?”
“千年积郁,又岂是陛下一朝可解决。我等能做的无非就是尽力而为。”
“尽人事知天命,这句话我其实一直都不是很喜欢的。”齐甲清再次叹息一声,倒了杯清茶抿了一口继续问道。
“前段时间,陛下和大师是见了余乾是吧。余乾他如何说?”
“当时没有说透。”空如摇着头。
“这是为何?”齐甲清有些诧异的说道,“大师之前他心通不是认知到余乾他那为百姓的赤诚之心嘛?”
“一码归一码。”空如笑道,“余少卿还未彻底认可陛下,毕竟很多事余少卿不理解其中的缘由,有些曲解。
现如今余少卿的实力摆在那,一切就宜缓不宜急。”
“倒也是,余乾这样的少年天才本就该慎之又慎的对待。”
齐甲清赞同了一句后也不再多问什么,只是问道,“那李小儿这个时候找陛下所为何事?”
“年关将近,怕是为了此事来的。”
“他倒是尽孝。”齐甲清嗤笑一声。
空如笑而不语,并未对齐甲清的讥讽表示反对。
雅庭的另一边,李洵朝御书房步行而去,刚入庭院便见到一身紫袍的中年男子背对着他欣赏起门边大树枝桠上的雪色。
李洵面无表情的上前,走到这位所谓贵人的身侧。
“这枝桠都要被这大雪压弯了,不清理一下就不怕断掉?”见李洵过来,李先生面带微笑的问了这么一句。
“断了才能长新的。”李洵淡淡的回了一句。
“好答案。”李先生赞同的点了下头。
“何事?”李洵直接问道。
李先生道,“年关将近,按照惯例前来。”
说着,李先生就好像是这里的主人一样,倒负双手,慢悠悠的往外走去。李洵脸色平静的跟着对方并肩离开这边。
二人所去的方向,正是宫里的深处位置。
“你最近大刀阔斧,又改了许多的朝制,就不怕引起动荡?”李先生以闲聊的语气问着。
“特殊时期,特殊做法。”李洵淡淡说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
“倒是我多嘴一问。”李先生也不恼,继续问道,“你是聪明人,总该知道大势两个字。更该知道一个人选择逆流前行这件事会有多难。
稍有不慎,便会被大水吞没,进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就不劳你挂念了,朕的心中自有分寸。”李洵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朕希望你以后手不要再伸的那么长,负责好你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
“我这一切也都是奉命行事罢了,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李先生笑道,“这四个字我想你比我感触更深。”
李洵不再搭腔,半阖双眸,漠然的往前走着。
“听说余少卿带着文安一起出游了?这年头出游可不安全的,不过余少卿的实力倒也不不用担心什么。
余少卿如今的实力应该很让陛下你欢喜吧?”李先生似笑非笑的看着李洵。
后者双眼眯了起来,“你对余少卿这么感兴趣的话就自己去问他,不过,你敢吗?”
“哈哈,我还真不敢。”李先生赶紧摆手,笑道,“要是让余少卿知道了我做的那些事,他非得扒了我皮不可。
我现在可惹不起他,躲的远远的。我想,你也不会对他多说什么吧,可不许卖我的。”
“朕对你的事情没有兴趣。”李洵淡淡道。
李先生摇头笑了笑,倒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继续往前走着。
很快,两人在一处朴旧的院子前停下,而这里正是大齐皇宫的禁地所在的那个院子。
“这次要一起进去嘛?”李先生转头看着李洵,发出了热切邀请。
李洵只是道,“下次一定。”
李先生笑了笑,转身上前推开尘封的院门,也不顾那簌簌落下的灰尘径直的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