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子口中的傻老太监,原本是伺候老太妃的,后不知怎的竟被一对母女哄骗,跟人跑到大正国最南部当富家翁、阔老爷。
然而没嘚瑟多久,积攒的钱财就被能哄会骗的巧舌母女诈干敲尽,再把他哄骗出门,雇辆马车把他送出城,让他回京。
不料,马车车夫行至中途时,得知他身无分文,到京后无钱给付剩余车资,便将他弃于半道。
可怜一把老骨头,愣是靠两条腿边走边乞讨磨回京都。
只是,乞讨路上所受的屈辱和苦难,无数打骂,却让他的精神崩溃了,到达京城时已然有些呆傻,若非遇到认识他的太监出城办差,他得继续在城外流浪。
老太妃得知后,念他往日劳苦,求了皇上。
洛觜崇不好驳其面,但也不知如何安置,幸好祥公公想起那五口命案发生后空出的房子,老太监才有了栖身之地。
可惜,不知是那房子风水不好,还是老太监的呆傻严重了,竟一夜之间变得疯疯癫癫,大冬天的连裤子都不穿,赤着脚光着腿就往外跑,嘴唇和大腿冻得乌紫,还不知道冷,四处乱晃,白抢吃食,嘴里还不停咕哝:有贼人,有贼人……
因为是个有人同情亦有人嫌厌的疯老头,谁都没把他的疯言疯语当回事儿。
洛麟羽听说后,也没什么动作。
瘟疫当前,又是老太妃的太监,她哪管得了那个,只让人把此事暗地里捅给自愿在偏僻小院独居的老太妃知晓,便不再多问。
不曾想,没到上元节,就有新消息传来,说老太监死了,掉进碧柳湖淹死的。
听说在水里本能挣扎时,还大喊了两句“有贼人”,待附近看到的好心人将他救上来,已然死去,捞的是个冰冷尸体。
原本一个无根疯老头儿的死并不值得人们注意,当两天茶余饭后的谈资,也就彻底消散淡忘。
然而他死前都不忘的两声凄厉大喊,却引起了一个人的重视。
谁?
路三石。
因依托麟羽小殿下的福而升职的路三石,觉得此事似乎有东西可挖,应该想办法报于小殿下。
于是,麟羽宫就收到了独家消息。
“死尸各处都正常,唯独留下的同一句话令人疑惑,”洛麟羽的手指叩了叩案面,小眉微蹙,“师父,这里面是不是藏有什么玄机?”
“一种灾难,总会引起其它灾难,”玄华盘坐在蒲团上没动,“瘟疫难治难除,此情之下……”
后面的话他没再继续说下去,洛麟羽却已明白:“师父是说武林会动荡,百姓会生乱?”
玄华沉默一会儿,才缓缓道:“今乃庚子年。”
洛麟羽立即想起张天师的预言。
本应有干旱引发的瘟疫,被她和母后、父皇齐力化解,不曾想,该有的劫数还是逃不掉,竟从边境开了口子。
如今,怕是要把去年该有的盗贼横行,一并算到今年。
只那些傻不叽叽的水匪,可能算不了盗贼横行。
“本想着年节没过好,上元节好好过一下、调节调节紧张气氛的,”洛麟羽叹气,“唉!”
玄华道:“徒儿可曾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洛麟羽看向美人师父,觉得他盘膝闭目的样子都极其好看。
“无事莫叹气,一叹穷三年。”玄华幽幽道。
洛麟羽噗的一声乐了:“师父想太多,即使我被父皇厌弃,贬为平民,也不会太穷太惨。”
“一生都顺风顺水、毫无波折的人也有,但着实不多,无论大小,总有一些磕磕绊绊,”玄华淡淡道,“事事如意之时,想想落魄之时怎么办,并无害处。”
“师父这话是不是也藏着玄机?”洛麟羽微微敛笑,“是在提示羽儿什么吗?”
玄华的语气更淡:“闲聊而已。”
洛麟羽歪了歪头,略微想了下,又摆正脑袋笑道:“师父放心吧,羽儿不会让自己太窘迫的。”
是提醒她要未雨绸缪、多留后路吗?还是别的什么?
她总觉得师父话中有深意,只是不便明说。
不过,最大最不好的事,也不过是争储失败,被洛思行想着法儿的赶尽杀绝,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呢?
她和洛思行都还没长大,国之大难又从去年年底延续到今年年初,预言中说“疾病广”,意思很可能是将有扩散。
洛麟羽想到这个,不由皱起小眉,忧心忡忡。
可国之大事,她的力量实在太渺小,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后面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只是江湖异世里的一个没机会嘚瑟的武林高手,不是经过系统培训的政客,能有眼前的好境况,还是依托已成为现代异世的学识,加上可以撒娇卖萌的年龄优势。
一旦长大,这种年龄优势没有了,就必须有个强有力的支撑。
这个支撑不是来自父皇,也不是母后,而是她自己。
师父的提醒,其实她不是没想过,但她身为皇子,后面时时刻刻跟着人,行事实在不便。
何况这个身份如此敏感,一旦宫外大量聚财的事被发现,很容易被父皇误会,若被人趁机扣上居心叵测、伺机谋反的罪名,可就彩票高中了,毕竟她身后还有母后,人家非说皇子定是受了皇后蛊惑,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不是?
更要命的是,通过他心通看到母后的所思所想后,她才知道父皇身边有个极为隐秘的保镖集团,不仅个个身怀不知名的绝技秘术,且至少有一半是古董级别的老家伙,深不可测。
妹的,吓得她都不敢使用星月无影术了!
也不知道那些非人类在什么地方藏着。
师徒这么一嘀咕一合计,事情就通过皇后的枕边风捅到皇帝那儿去了。
洛觜崇觉得确实有盗贼出没、而官府没有作为,所以就没有奏折上报的可能,便在朝堂上提了此事,责令下查,不得有隐瞒,否则将来酿成大祸,匪地官员及荐官等相关人等都受重罚,而二月底前的查访奏报,只奖不贬。
这意思就是只要在二月月底之前将匪案上报,朝廷不追究失职瞒报之责。
有了比较宽容的期限,怕受牵连的高官们便立即放心地行动起来。
洛觜崇也是无奈,不敢逼紧,毕竟瘟疫肆虐之时,也是朝廷用人之际,此时帝策,当是该严则严,该宽则宽。
鸡陂郡郡守因公而死,已经颁旨追封,给予荣誉的同时,还许下承诺,一旦被隔离的未亡人没有症状、安然无恙,可直接选一德才兼备的家族至亲上任县令之职,不必科考,不必高官推荐。
百姓皆称皇恩浩荡,实是补偿。
洛麟羽的提议被洛觜崇慎重深思后获得通过,随即公于朝堂。
百官一番商讨议论后,补充了方案:必须要与黄石官员交涉,让黄石国知晓来自咱们大正国的友善和恩德。
而交涉的方式,是书信。
递交书信和负责扛送物资登岸的人,则从牢中选择合适的死刑囚犯,一旦完成任务,就将他们就地海葬。
由于物资并不多,主要是药方和口罩,便只需一艘海船。
因为此事超能体现朝廷的宽容与仁德,行得便极为高调,不过一日,就传得满城皆知,并很快风传到秀橙国、紫荆国和青鸾国,而此时,船还在海上。
紫荆国的国王作为大正国的亲家,态度极为端正,超会来事儿的立即送来银两、粮食及少量手套等物,还说手套正在全民赶制中,收上后再差人送来。
紫荆国一起头,得知大正国如此大度的青鸾国也送来很诚意的友善。
之后,曾经兵戎相见、又怕受瘟疫牵连而封锁边境的秀橙国也表示了一下,虽比青鸾国少点儿,但终归是有,何况其此举的意义更在于向世人和诸国宣布,他们不会趁火打劫,边境侵犯。
这便是有舍就有得。
洛觜崇虽无偿舍了天价药方,却名利双收,甚感慰藉的同时,对儿子洛麟羽亦更加满意,心中隐隐有了要立他为皇太子的念头。
相比于无所作为的揽月宫,没有任何良策献上、也没有任何态度和行动的洛思行,羽儿的确有储君风范。
但他明白,立储时机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