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蛇群朝沟河那边的葱油饼涌来,葱油饼似被吓住,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回来!”早已做好各种准备的洛麟羽厉喝一声,一条与衣服同色的纯白缎带从袖职嗖”地射出,直缠葱油饼。
此时,行动迅速的蛇群正好涌至,葱油饼被及时救走,蛇群扑了个空。
面对一群不速之客,群蛇直立起上半身,咝咝吐着蛇芯儿。
那密密麻麻的蛇头蛇身,令观者头皮发麻、心里发紧,若非习惯了军令,已经不自觉地往后退上一步。
好在它们不再前行,只聚在河边吓唬人。
“葱油饼胆敢违抗本宫命令,擅自而行,来人!”洛麟羽一脸怒容的发威,“给我绑起双手扔到马背上,待此行结束,暴打两百军棍!”
若搁以前,她的命令无人敢不听,可这回,众侍卫竟借着太子没有点名道姓的叫人,谁都不动。
洛麟羽顿时火冒三丈:“看来五年的护驾长了你们的贼胆,敢仗着功劳不听本宫话了!”
“殿下息怒!”众侍卫一听,立马羞惭跪地,“殿下恕罪!”
石亶硬着头皮道:“殿下,非我等不听命令,实在是……我等皆不想看殿下用生命去冒险!”
马诚接道:“是啊殿下,不管是探路还是查案,我等皆能代刑部执行,何需太子殿下亲力亲为?殿下乃一国储君,当为全体国民保重身体,些许事,属下等便可办之!即便危险重重,即便要我等性命,我们也愿为殿下赴死!”
“愿为殿下赴死!”众侍卫齐声发誓。
旁观的姬霄眸色深了深。
洛麟羽看着他们斩钉截铁的眼神,不由微微叹了口气,收起长绫道:“本宫何尝不知你们的忠心?但只有本宫看过关于巫库族的资料案卷,没有人比本宫更了解这里。”
她看茹名:“石猴儿,马头毛,先把葱油饼捆起来扔马上!”
着,哼了一声,“等我回来,两百军棍的赏,他别想免掉!”
被明确点名的石亶和马诚依令而行,不敢违抗。
“属下愿受责罚!”被救回后一直低着头的葱油饼忽然噗嗵跪下,“但求殿下允许属下随扈左右,回来再补上!”
“不听命令,还想随行?”洛麟羽冷冷一挥手,“绑了!”
葱油饼眼眶直红。
太子殿下算是他和罗裙短等人看着长大的郎男娃,怎会不知殿下此刻,其实是在保他的命?
殿下越是这样,他们越愿意为殿下舍命,越想生而为殿下生、死而为殿下死。
这种愿意,不仅仅是侍卫对皇家的忠心,也不仅仅是随扈时的责任,而是深入骨髓的心甘情愿,是用为其赴死代替剖心挖肺给他看。
可……
殿下如此善良,如此重情,又怎会允许他们不珍视自己的生命?
“销子,”洛麟羽不再看他们,转向姬霄,“你现在还有机会后悔。”
姬霄轻哼一声,毫不迟疑:“你洛麟羽敢去的地方,本宫都能去!”
话音刚落,林中忽然传来一道银铃般的呼喊声:“少主!少主!族长请你速速回去,有要事商议!”
少主?
沟河这边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过去,然后洛麟羽等人都亲眼看到,棺内竟坐起个半袖短衫的红衣美人。
似乎是睡累了,她向上举直双臂伸了个懒腰,露出半截雪白藕臂。
臂和雪腕上戴有一圈圈的闪亮银饰,而臂膀上则是
目力好的猛吓一跳!
那是一条腰围很粗的青蛇。
青蛇越过她的后颈,头在右肩,身子在左肩,当她站起来时,能看到长蛇后半身从她左肩前方垂下,连同蛇尾一起盘绕在她的腰上。
“正玩儿呢!老娘又要做什么?”她语带不满,却还是冲沟河招了招手,“宝贝们,回家喽!”
呼!
簌簌簌簌!
蛇群像听到命令的士兵,潮水般涌来,又潮水般退去。
被无视的一群人愣愣看着。
看那身着半袖短衫、过膝短裤的红衣女子带蛇群离开,看林深处走出四个面无表情的抬棺人合上棺盖、抬走。
树林里迅速恢复安静,却依然诡雾缥缈。
众人心里生出同样的疑问和好奇:那红衣女子是少主?
女子是少主……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姬霄不容他们多想,竹节般的手朝身后用力一挥:“咱们进去!”
罢,戴上口罩,率先跃起,落在葱油饼方才站立过的地方。
青鸾口罩侍卫从他两侧跃起跟上。
这分明是用别人测试危险、发现安全后又不要脸的一马当先。
大正侍卫皆面露薄怒。^
洛麟羽却冲他们摆摆手,嘴角勾起一抹鬼头鬼脑的淡淡邪笑。
一起生活过五年的高大侍卫们看到他的表情,立即心有所悟,暗笑道:有人要倒霉了!
果然,才想完不久,沟河那边便蛙声四起,响成一片。
刚走十几步的青鸾主仆猛然顿住脚,侍卫们手执长刀,将姬霄护在中间,警惕地看向四周。
然而,只是蛙叫,并无其它动静。
姬霄回头:“洛麟羽你们这些胆鬼,本宫都为你们开路了,还不跟上?”
洛麟羽轻嗤:“销子,你知道脸皮卖多少钱一斤么?”
“看来某人不愿承本宫的情,既然如此……”姬霄转身,“那咱们就退回去。”
想跑?跟在我们后面捡现成?
“怎么会!”洛麟羽嘿嘿一笑,“我年纪,自然希望有兄长一般的年长者为我带路,让我能在危险来临时,有机会躲一躲。”
姬霄:“……”
即便学会对方的不要脸,他也还遮遮掩掩,洛麟羽却是将这种“优良传统”大大方方呈现、展露在人前,并尽量将此类精神发挥到极致。首发
所谓遇到无赖者,你要比他更无赖。
遇到不要脸的人,你要比他更不要脸。
再高级一点,套用一下那句名言,就是:贪官奸,清官要更奸,如此,清官才能惩治得了贪官。
“如果我没猜错,这些发出叫声的青蛙,只是巫库族的防御系统,”洛麟羽安敌心,“最大的作用是看门和报警,而不是强大的攻击性。”
青鸾侍卫心里松了一口气。
姬霄颔首:“关于巫库族……本宫也查找翻阅过,多少知道一些。”
洛麟羽微微点头:“巫蛊赶尸之类,你们青鸾人应该比我们听更多,更为了解。”
姬霄嗤笑一声:“得这么好听,不就是想让本宫带路么!”
随后便往前走:“跟上吧胆鬼少年郎!”
洛麟羽丝毫不气,轻轻跃过不宽的沟河:“来来来,都跟上。”
姬霄哼笑,但见将至红衣女子的放棺处,也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他很快发现自己好像多虑了,因为停棺之地没有任何毒虫和陷阱,仿佛除了预警蛙声和放弃拦截的红衣女子,再没有别的东西,非常平静。
“洛麟羽,”他微微皱眉,头也不回,“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除了蛙声,太过安静是吧?”掉在他后面的短发少年道,“那你要心,防备毒虫或陷阱,毕竟我大正子民有好几个都是栽在巫库族外围,不应该如此安静。”
“没想到你会提醒,”姬霄因他的叮嘱而有些诧异,“还以为你盼望我自己死在这儿呢!”
洛麟羽“嗛”了一声:“你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像是没什么好处,不过……”姬霄思索,“你不想为你的好友出气?”
“既然她还活着……”洛麟羽淡淡道,“只要你别不死不休、非要取她的命,其他什么都好。”
姬霄忽然沉默。
因为是背对自己,洛麟羽看不到他的心思。
过了红衣女子的停棺之地后,原本缥缥缈缈、忽厚忽薄的灰白雾气竟越来越浓,可视距离越来越短。
虽然带着口罩,姬霄还是让亲卫们尽量屏住呼吸,少吸入看似无毒却又觉得诡异的雾气。
如此心翼翼地前行,竟出乎意料地顺利通过外围树林。
看着再无一丝雾气、出现在面前的巨大花圃,众人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但诧异的同时,心里又忍不住欢喜,毕竟,没人想死在这里,能平安走过原以为陷阱多多、危险重重的树林,终究不是坏事除了洛麟羽和姬霄认为也不是什么好事。
因为前面越安静,就代表后面越危险。
花圃里的花朵姹紫嫣红,五颜六色,各自散发着属于自己的香气,却都是大家从未见过的品种。
姬霄一脸严肃:“花香很可能有毒,通过时用最快速度,且要屏住呼吸。”
青鸾亲卫们齐声称是。
大正侍卫看向自家太子。
洛麟羽点头:“他的很有道理。”
她转身多两句:“没有任何障碍地放我们进来,很可能是诱敌深入,大家务必要提高警惕,行事心。”
顿了顿,伸手指了下颜色各异的美丽花朵道,“我曾过什么,是否还记得?”
高大的侍卫们回答整齐:“记得!”
越鲜艳越漂亮的东西,越危险。
这是他们几乎拿命换来的深刻教训,怎会不记得。
洛麟羽颔首,不再多。
“洛麟羽,知晓什么,不能藏着掖着,要分享给我们,”听到身后互动动静的姬霄看过来,“做人要厚道。”
洛麟羽失笑:“也没什么,就是除了不闻花香气,还不能触摸不能碰,以免花朵有毒。”
“有理,”姬霄斜他一眼,“下次记得主动言明。”
“没问题,”洛麟羽笑眯眯,“但你也一样,不能瞒着我。”
姬霄立即答应:“可以。”
做好口头约定,两支队伍便一先一后,从花畦之间的道快速前校
洛麟羽心里暗自疑惑:这些花的香气,和暴雨时红衣女子棺中散发的香气相同,也和鬼谷崖里的花香一模一样,可为什么鬼谷崖的花香有毒,这里的花香却无毒?难道是那夜里看不清、两处的栽种之花不一样?
穿过花圃的结果,再次出乎众人意料,花圃里既无毒虫藏匿其中,也没任何人晕倒。
大家都觉幸运,洛麟羽和姬霄却面面相觑,互相看到了对方脸上的凝重。
“莫不是最大陷阱等着我们?”
“一网打尽?”
一句话的简短交流,两人都锁起眉头。
但已经走到这里,总不能再退回去。
何况既然来了,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不用商议,继续往里走。
谈完话,洛麟羽依然厚颜无耻地跑回后面,带着自己侍卫,拉开距离跟在后头。
姬霄及其亲卫心里更加看他不起。
洛麟羽无所谓。
来这里,能活着进来再活着出去才是本事,才是最后胜利,等他们死了,再怎么看不起都没用。
花圃前面是座高坡。
上了坡,眼前出现一片毫无规划感的房屋,东一座,西一座,有土坯房,有石头屋,还有吊脚楼,像大杂烩。
紧挨着坡的下方,是块很大的空地,空地周边堆着干柴树枝和劈开的灰色死竹,一看便知是烧火做饭用的。
柴堆中间有条路,路上有大不一的碎石,还有断枝碎竹等物,像是搂抱柴火的人不心掉下来的。
普通的乡下场景,很容易令人放松。
姬霄带亲卫走在前面,开始时真的无事,但当刚过被柴堆包围的中间位置时,专门负责探路挡灾的几名亲卫突然发出惨叫:“啊!”
众人一惊,手中的刀尖即刻指向四方。
然而,并没有人。
“好像是石头……好像是石头跳到我膝盖里了!”
“篾片!应该是篾片钻进我脚踝了!好疼!”
其中两名亲卫疾声呼痛。
姬霄闻言,一边注意脚下,一边慢慢走过去,只见石头的亲卫,其膝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一个大包。
大包的形状,越来越像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