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正的江湖还没闯荡,先闯了秀橙。
而遇见的第一位,竟是眼前这么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东西。
秀橙人的身高本就普遍矮小,那男人又盘坐在地,更觉只有腿高。
这倒没什么,毕竟是父母给的,又和一方地域水土有关系。
可那张无比吓人的阴阳脸是怎么回事?
半边是年轻人的容貌,半边是布满皱纹的老褶皮,如此大的反差却出现在同一张脸上,再加上全秃的头顶,在这黑夜里的幽幽烛光下,看着还真是有点瘆人。
尤其是那爬满他全身的毒蝎,令人瞧一眼都麻头皮。
凤倾城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的脚。
好在并无蝎子。
他没发现原因~~小彩凤它们十二只小东西正站在两人脚前不远。
陌生人的闯入,并未让毒蝎男人起身,而只是睁开眼睛,定定看着二人:“何方来客?”
声音嘶哑,比破锣还难听。
“呃……我们是外乡人,因逃婚而跑到边境,”洛麟羽开始鬼扯,“本想在家人找不到的地方躲躲,不料竟迷失方向,还误打误撞跑进这片树林……那个,真是打扰了!”
毒蝎男人垂下眼皮。
意思是你们可以走了。
态度淡然冷漠,好像对两位公子哥到底是哪里人、为什么逃婚等一概不感兴趣,也不追究误闯之过。
洛麟羽却看到他的真正心思:一旦两人转身,他身上的毒蝎就会分出几只,专门发出攻击,使他们倒地,再由他挖出活人心作引,炼丹治脸。
使用毒物炼术的人果然歹毒!
不过……
再毒,还能毒过金蝉么?
肚子里这只,可是毒物界的霸主!
“那个,”洛麟羽不但不走,还搭讪两句,就像从未出过远门的天真无知,“你是在练功吗?”
毒蝎男人没理他。
洛麟羽却透过他心通知晓他在骂她废话、眼瞎。
“你有门派吗?”洛麟羽如同好不容易发现了新事物、从而探究兴味很浓的公子哥,“是不是叫蝎子派?还是毒蝎派?”
毒蝎男人微微翻了翻眼皮。
洛麟羽了然:原来叫毒派。
然后她充分体现永不放弃的可贵精神,即使人家不理,也因实在太好奇而厚着脸皮兴冲冲继续问:“你们门派里的人练功时都用蝎子吗?”
毒蝎男人依然闭着嘴。
她却依然不气馁:“你们不会是让蝎子往身体里注毒液吧?”
“是不是每次都注入一点点?还是一次次增多?”
“这么多蝎子咬你你不疼吗?”
“你的血不仅有了抗毒性,还能随时给别人下毒吧?”
“蝎子会不会被你炼废?”
“我感觉它们最后会死……”
凤倾城看着不被搭理却锲而不舍的洛麟羽,既好笑,又莫名,还有几分心疼,以及几分对毒蝎男人的怒意。
他的手缓缓摸到腰上,按住剑柄。
就在这时,洛麟羽丢出一个揭人伤疤的问题:“你的脸和喉咙,是因为炼毒术才毁的么?”
话音刚落,被戳到痛处的毒蝎男人便唰地睁开眼睛,怒瞪少年郎的同时,双臂猛然一抖。
凤倾城迅速拔剑。
小东西叽叽叫,却未冲上去。
洛麟羽闪身之时,肛门有了动静。
金蝉一出,万毒皆伏。
虽然看不到它的身影,王者气势却犹如实质,正凶恶扑来的毒蝎,突然就从半空掉下去,摔在地上也不敢动。
凤倾城和他的剑顿时没了用武之地。
毒蝎男人惊住。
他将目光投过来搜索片刻,却什么都没看到。
金蝉和洛麟羽滴血认主后,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已能心意相通,知道要暂时保守它这蛊神存在于太子身体的秘密,所以从出了主人身体,便隐匿在黑暗里的草丛中。
不过,它虽未现身,却释放出毒虫才能感受到的气息,那气息强大而霸气,蛊神之威尽显其中。不仅那几只发出攻击的毒蝎摔趴地上一动不敢动,连男人身上的蝎群都瑟瑟缩缩,就像见了猫的老鼠,吓得停止一切活动。
常和毒物打交道的男人,终于觉出此地应已出现一股强大的震慑力量。
“何方高人?”他扭头四顾,“既然来了,就请现身吧?”
洛麟羽也学他四处张望。
凤倾城横剑在手,警惕地原地转了一圈。
眼前这个已非常人能接受,若再来个更厉害的,又不知是敌是友~~呃,若让人知道他俩是异国太子和侍卫,恐怕就没有是敌是友之说了,而是直接被划归为敌人。
周围安安静静,根本没人搭理。
就像毒蝎男人放了个屁。
无论何时何地,人皆尊重强者,毒蝎男人虽微有怒气,却能忍住,还抬手抱拳,努力扬起破锣般的嗓音:“何处高人前辈?晚辈毒派奥什英是否有幸一见?”
依然没有声音,静寂无比。
金蝉的身子那么小,又是夜里,若不飞到空中,且恰巧被烛光照射,谁能发现得了?
毒蝎男人终于语带薄怒:“阁下既然有胆闯入他人地盘,又为何鬼鬼祟祟不敢现身?莫非比在下更见不得人?”
洛麟羽噗的一声听乐了。
毒蝎男人哪里能容别人笑他,袖子一动,便是一把粉末撒出。
洛麟羽和凤倾城连忙捂鼻后撤。
“真是招惹不起的玩意儿,”洛麟羽上前拉住凤倾城的手,同时悄悄朝毒蝎男人弹出一道指风,“咱们走!”
手掌里传来另一个人的温热,凤倾城不由心跳加速,想看又不敢看。
正快乐又忐忑,却突然被一指点住。
“别乱动,在这待会儿,”洛麟羽已立在他身后,“若那怪玩意儿被高人收拾,咱们就去捡个便宜,看能不能搜到什么好东西。”
凤倾城哭笑不得:“那也不用点我的穴啊!”
洛麟羽却看着齐齐发动进攻的金蝉和十二只小东西,心道不骗你转过身、点你穴,我的秘密不就被你发现了?
小东西们分食掉先前几只后,才跑向毒蝎男人。
毒蝎们因金蝉靠近,更加不敢动,就像待宰的羔羊般眼睁睁看同伴被吃、然后再乖乖轮到自己。
毒蝎男人正在炼术,未结束前本就不能轻易乱动,如今又冷不防被遥空点了穴,只能瞪眼干看附在身上的蝎子一只接一只消失,最后整个蝎群都被干掉,独剩他一个人。
噗!
他喷出一口血。
血非鲜红,而是褐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