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和洛辕株人前路上一样戴着黑纱帷帽,但他的帷帽里,却似有薄薄淡淡的黑雾在缭绕,使人更加看不清他的相貌,只听他低低道:“别找了,这里除了我,没有其他古怪。”
洛辕株后退一步皱眉:“那个老太监是被你弄疯的?”
黑影摇摇头:“他是自己疯的,不关我的事,我当时只是暂在这里借住,且就几天而已。”
洛辕株还要再说,黑影却道:“不要再追究已经过去的无意义之事,郫谷粒正往南方战场赶去,他要吞噬在战场死去的灵魂,我们必须去阻止。”
“我们?你~~等等,”洛辕株感觉他的话很有问题,“他要去南方吞噬灵魂,关我什么事?”
“关你什么事?”黑影的语气陡然变冷,“你现在已是维护阴阳两界秩序的媒衙之人,怎会不关你事?”
“你怎么知道?”洛辕株盯着他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黑影淡淡道:“我能来找你,又知道你们刚加入媒衙、乃媒衙新成员,你说我是谁?”
话音未落,已缓缓抬起右臂。
洛辕株以为他要袭击自己,连忙后退数步的同时,偶线落在掌心。
没想到那人似怕惊到他般动作缓慢,待右臂抬起置平,洛辕株才赫然发现那正对着自己的袖笼里飘满黑色雾气,根本看不到他的手臂在哪里。
“你、你……”他瞬间惊了,“你到底是人是鬼?”
“和你一样,媒衙中人。”黑影缓缓放下右臂,“人界每个生命的降世,都需一个忘记前世的冥界灵魂结合肉胎,方能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否则不是死胎,就是痴傻。战场死人成千上万,若被郫谷粒悉数吞去,你可知什么后果?现在秀橙三边都有战争,郫谷粒若在三个地方来回辗转,又是什么后果?”
洛辕株细想一下,身子不由微微一抖。
“叫上洛思行,我们先奔赴南方青鸾国与秀橙国的战场,尽力阻止他,”黑影抬左臂竖起左掌,“我是媒衙载慈,请你们二位马上跟我走。”
这回,洛辕株清晰看到他的肉色掌心里嵌有“载慈”两个黑色字。
他不由抬起自己的手,看看掌心。
什么也没有。
“你们刚加入,什么都没做,更未立功,自然什么痕迹都没有,”黑影似乎有些想笑,却压住,“千年寿命不是那么易得的,签约而不努力,就会跟没签一样,半年的延寿都得不到。”
洛辕株愣了愣:“竟有这么多门道?”
“我已加入媒衙三百年~~这些我们路上再说吧,赶快去叫洛思行,不然来不及了,”载慈催促道,“我在西城门外十里亭等你们!”
洛辕株欲转身,却顿住:“我们根本打不过他啊!”
“打不过能拖啊!他不敢杀人,咱们又死不了,你怕什么?”载慈摆手,“快去快去!”
洛辕株想了想,也是。
郫谷粒不敢杀他们肉身,而他们即便死了,只要不被郫谷粒吞噬,地府就会放他们还魂,甚至根本不收他们。
如此,还怕个屁呀!
只要注意防着别被旁人打死、让郫谷粒临时捡便宜就行了!
这么一想通,他就立即离开凶宅。
可再想想,还是决定修书一封,跟皇帝侄儿报个信儿、通个气儿。
这么做只好不坏。
洛辕株的信还未到皇宫,朝廷便发出两道人事政令:
调光远郡郡守芮清平入京,任户部本司~~户部司员外郎;
任新江郡斛山县县尉窦时现为斛山县县令,原县令李翼,调至磻溪县任县令。磻溪县原县令梁益堡回家养老。
说梁益堡,尚有部分老臣知晓,因为祥公公的本名叫梁益祥,梁益堡是祥公公的亲弟弟,虽大字不识几个,却因祥公公而当上地方官。
李翼也有不少人知晓,因为那是尚书令李和平的本家亲戚,据说是连作弊带放水勉勉强强考了个明经。太上皇看在尚书令的面子上装作不知道,吏部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弄个县令打发了他。
至于窦时现,好像原本在太子东宫任虚职,后来不知怎的竟自请外放了,跑到穷乡僻壤当个累死累活、猴年马月才能升官成七品县令的九品县尉。
不过现在看来,他的运气还不错?
最后一个,芮清平,别说他是谁,连光远郡在哪里,都没多少京官知道。
圣旨一送出,不认识或不熟悉此人的官员便私下议论开了,互相打听。
谁也不知道皇上眼里什么时候有的这个人,更不晓得他是何时何地、用的何种方式入的皇上的眼,一下子被调到谁都想去的户部。
洛麟羽每天只花不到半个时辰就能批完所有奏折,今日,政事堂的宰相们站在御书房见他一目十行,唰,一本,唰,又一本,眨眼功夫就完成高高一摞,不由冷汗直冒。
这速度,太上皇的十倍都不止。
难怪他比太上皇的事多,还比太上皇清闲。
“每出一件大案,都要牵涉一大批人,朝廷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官员,就这么倒下,补缺的新官员又要花时间熟悉公事流程,”洛麟羽叹口气,“为什么就不能安分些呢?难道做官不是为民、而是为了犯错、为了不让朝廷省心的吗?”
“微臣惶恐!”谈世如连忙跪下,“皇上您请放心,微臣绝不会再犯错!”
顾诗江也跟着跪下,发誓表忠心。
“吃过牢狱之苦,更懂珍惜,朕相信你们,”洛麟羽一边飞快批着奏折,一边道,“东宫宫官无法填补的空缺都暂时空着,朕要亲自从守选明经进士中抽取合适之人~~嗯?”
她执笔的手突然顿住,双眉微蹙,随即怒声厉喝:“来人!”
正轮值的罗裙短等人立即冲了进来。
宰相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吓得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知死活的东西,连朕的银子都敢动,”洛麟羽将奏折一扔,“把他给朕抓来,明日押至朝堂,朕要亲自审问!”
罗裙短接住奏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