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快要入秋,夏暑未褪,清风裹着雨水,一连下了好几日。
云清宫。
“娘娘,栗妃娘娘身边的青雨姑姑来了。”冬晴急匆匆的跑进寝殿说道。
林妃左手翻书,右手誊抄着笔记,听到声音,语气有些不悦,“冬晴,以后不许这么没规矩。”说完这句,林妃才抬头,淡淡道:“走吧,去会会。”
其实也怪不得冬晴,云清宫已经被冷落许久,除了找麻烦的人,鲜少人来,可如今正当盛宠的栗妃娘娘派人过来了,如何不让人担忧。
到了正殿,林妃一眼扫去,桌上放满了绫罗绸缎,珠翠首饰,她略微一愣,看向青雨。
青雨见林妃来了,行礼道:“见过林妃娘娘。”
“起来吧。”林妃说完,便坐在了首位上,等着青雨继续说话。
昨日栗妃想了许久,以陛下对安乐公主的宠爱,她根本没必要怀疑安乐公主的用心,既然安乐公主对林妃示好,她便如法炮制,只要让安乐公主知道,自己是站在她那边的就行。
青雨虽然看不惯林妃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但作为宫里的老人,自然知道该如何说话,她语气恭敬而不谄媚,“启禀娘娘,我家主子说快要入秋了,特意差奴婢给您送些布料首饰,一点子心意,还请娘娘笑纳。”
旁边的冬晴知道林妃的脾气,从不屑于什么身外之物,她刚想找个由头拒绝,就听到林妃出声,“那便替本宫多谢栗妃娘娘了。”
冬晴震惊的看着坐着的林妃,有些不可置信,倒是青雨本来也觉得林妃不会收,可如今轻易就完成差事自然也省事,低声道:“娘娘客气了,若无其他事,奴婢就告退了。”
林妃点点头,算是应答。
“娘娘,您这是?”看着青雨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云清宫门口,冬晴才说出自己的疑问。
林妃站起来,叹了口气道:“冬晴?是我无用,连你跟着我也受苦。”
冬晴是自小服侍林妃长大,她早就把林妃当成了一家人,听林妃这样说,鼻子忍不住泛酸,哽咽道:“娘娘别这么说,奴婢不觉得苦,跟着娘娘,是奴婢的福气。”
自林妃失宠后,一日三餐,皆是粗茶淡饭,虽说林妃并不觉得苦寒,可下面的宫人却是惯会看眼色的。虽说林妃会制些药包,可也换不了什么财物,两年来多半是靠当日进宫带来的银钱度日。
林妃看着眼前的冬晴,也是不免有些感伤,她笑了笑,不想沉溺在忧伤中,道:“把东西收起来,看看能换银子的都换了吧!”
冬晴看着那些个衣服首饰,摸了摸,倒也不算很次,相反算是中上,开口道:“娘娘,太后快要回宫了,咱们还是做几件衣裳吧!”
太后?林妃进宫的时候,太后早已去潭佛寺养病,作为世家小姐,也知道第一印象的重要,于是道:“就依你吧。”
“娘娘,你说栗妃为何会派人送东西过来啊?”冬晴一边收拾,一边道。
为何?林妃虽不喜争抢,但亦非傻子,她的右手摩挲着左手的玉镯,道:“自然是因为安乐公主!”
“安乐公主?”冬晴想起前几日景安乐送来的茶叶,林妃很是喜欢,笑道:“安乐公主可真是咱们的福星呢!”
林妃笑而不语,只是望着外面的细雨。
……
潭佛寺。
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京城是牛毛细雨,潭佛寺,却是狂风骤雨。一个头发半百的老妇人,正跪在蒲团上,手里规律的转动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那老妇人,虽银丝半藏,却精神十足,不仅穿着绫罗绸缎,头发上还用金银加以点缀,不难看出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可若不说她是来养病清修,还以为是哪家的富贵老夫人。
不多时,一个年纪相仿的嬷嬷便端着食盘进来,见老妇人还在念经,只是把菜品摆好,站在旁边等候。
“苏容?”那老妇人像是念完了,出声道。
唤作苏容的嬷嬷赶紧上前去把那老妇人福气来,道:“太后日日诵经,心意至诚,我若是菩萨,早就感化了。”
那老妇人正是先帝嫡妻,当今太后陈画屏。
“你这婆子,嘴上没把门的。”太后嘴上这么说,脸色的笑容却很盛。
苏容扶着太后坐下介绍今日的菜品,“奴婢见太后胃口不好,便备的清淡些,请太后过目。”
太后一眼扫过去,只见圆桌上布满了菜肴,素的有冬瓜酿、百味韵羹,荤的是鸡元鱼、熬野味,配一碗白玉粥,佐一碟槽黄芽。佯装恼怒道:“怎么有荤?”
苏容立刻跪下解释道:“奴婢知道太后心善,不忍杀生,可素菜实在没有营养,若有罪过,便叫奴婢承担。”
“罢了,罢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起来吧。”太后摆摆手道。
苏容这才起来,为太后布菜。
午饭用罢后,太后正懒散的靠着软垫上小憩,忽的出声道:“这潭佛寺虽清静,就是太过了些。”
苏容知道太后的意思,接过话头道:“太后放心,这会儿宫中怕是早就得信儿了,咱们这位陛下最是孝顺,您啊,安安心心的等着回宫便是。”
“到时候您便回去逗逗孙子,颐养天年。”
太后睁开眼睛,想了想道:“说起孝顺,哀家还是更喜欢庆王些,陛下他有时候太过板正了。”
苏容知道,是当今陛下当年不顾一切的要立秦音为后,而忽视了太后的侄女,也就是如今的陈妃,因而太后对景帝有些怨言,连带着嫡出的景风遥和景安乐,反而更疼爱庆王的孩子。
“陛下是正直之君,不论如何,他都是要孝顺太后您的。”
这话让太后很是舒心,不禁做起梦来。
这便是当今太后的真面目,满口的我佛慈悲,阿弥陀佛,实则狡诈诡辩,蛇蝎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