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为了能够让大汉掌控整个世界,那么即使是现在的大汉海军,也已经还不够用。区区十几艘能够远航的战船,固然可以让南洋上、东海上的那些贼寇闻风丧胆,但是还远远不足以代表大汉去掌控辽阔的大洋和大陆。
十几艘船,放在南洋很多了,但是放在漫无边际的汪洋大海上,不过也就是几块小小的木头罢了。
不过现在的李荩忱也很知足,天下尚未一统,全国各地都嗷嗷待哺,需要朝廷的资助来完成废墟上的重建,能够挤出来这些钱财为海军打造可以把南洋变成游泳池的船队,已经算很不错的了。
现在海军想要继续发展,不太可能,不过保持这个规模倒是比较容易。
征途犹然漫长,绝对不是一代人就能轻松完成的功业。
这个道理,李荩忱告诉萧世廉和裴子烈,他们再告诉更多的人,一代一代相传下去,逐渐为越来越多的人知道,逐渐被一代代的后人铭记于心。
这样,每一代人都会奋起向前,向着那未知但是富饶的大海前进,华夏的版图也将随着那一代代人、那一艘艘船,向外扩展,一直到真正的天涯海角。
李荩忱长长呼了一口气。
尉迟贞轻轻握住了李荩忱的手。
“陛下已经是天下难得的贤明君主,臣妾以为已然无人能够挑剔,因此陛下也无须给自己太多的负担,从三百年分割乱世走到现在,陛下所能做的已经足够多,一切都需要慢慢来。”尉迟贞低声说道。
李荩忱笑了笑:“也是,若是朕操之过急,未免揠苗助长。”
“臣妾绝无此意!”尉迟贞急忙说道。
揠苗助长可不是什么褒义词。
“又没有说你错,紧张什么,”李荩忱无奈,“这后宫之中,没大没小的有,恭谨温良的也有,甚至敢甩朕脸色的也有,但是一直胆小怕事的也就你独一份儿了。”
尉迟贞张了张嘴,心里不由得叹息一声。没大没小,说的自然是陈宣华,这是大家公认的和陛下最亲近也是最没有外人的姊妹。
可是我的出身,终究没有办法和陈宣华相比,她从小到大,几乎可以说在父亲和姊姊的保护之中长大的,后来李荩忱又接力保护她,外界的动荡颠簸,和她并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她完全可以无忧无虑的长大,甚至都不用担心自己的未来,因为只要李荩忱和乐昌还在一天,任何人都不能也不敢伤害到她。
尉迟家自然就不一样了,阶下囚岂能和天之娇女相提并论?
即使是尉迟炽繁入宫日久,在很多事上都会主动避让乐昌,甚至还会避让萧湘这个和自己平起平坐的存在,归根结底不还是因为尉迟家比西梁萧氏还要敏感和引人注意的身份,让她根本不在任何人那里拉下话柄么?
尤其是尉迟迥后来死守不降这么一出,更是让尉迟家饱受非议,反对陛下善待尉迟家的也不在少数,尤其是不少认为尉迟迥在之前的北伐之中抵抗天兵,尉迟家不能不受到任何惩罚。
这种舆论呼声虽然被李荩忱压下去了——从李荩忱本身角度来说,保护尉迟家一来是为了保护尉迟炽繁,二来也是为了表明自己声在反对连坐制度上的态度,尉迟迥和尉迟家之间早就已经没有多少联系,甚至尉迟迥还主动断绝了和尉迟家之间的联系,自然就不能把两者再混为一谈,甚至还要求尉迟家其他人为尉迟迥赎罪。
但是陛下的保护终究不能让尉迟家真正安心,因为陛下也没有办法,同样也不可能惩罚那些提出这样异议的人。
因此尉迟家上下更是谨慎小心,他们很害怕什么时候说错了话或者做错了事就惹来杀身之祸。
实际主持尉迟家家务的元老夫人,还采取了不少措施,一边抓紧拉拢自己的娘家,让元氏、长孙氏、宇文氏等投靠大汉的鲜卑家族尽可能的先站在一起,另一边则把尉迟贞也送入宫中,以求能够让尉迟贞帮助尉迟炽繁巩固尉迟家的地位,只要尉迟贞和尉迟炽繁受宠依旧,实际上任何人都不可能真的撼动尉迟家的地位。
皇亲国戚,岂是外人能够撬动?
但是这也就意味着,尉迟贞更不能在李荩忱这里有什么不好的表现,她失宠,距离尉迟家失宠、任人宰割也就不远了。
不小心甚至胆小,怎么可能?
李荩忱看着轻咬下唇、惶恐不安的尉迟贞,不由得笑了笑:“不用怕,朕不喜欢畏畏缩缩、犹犹豫豫的,有什么话就可以说,要是你说错了话朕就把你打入冷宫,那今天这位置,朕也没资格坐。”
尉迟贞抬起头,看向李荩忱。
李荩忱的眼神很坚定,笑容很和煦。
让她的心中也无比的安定,一直下意识隐藏在影子中的心,被阳光照耀着,一如门外的万物,沐浴春风。
她的心和阳光之间,似乎有一道满是冰雪的鸿沟,而现在这道鸿沟,冰雪消融,春水荡漾。
“多谢陛下爱怜,臣妾牢记。”尉迟贞一点头,神情分外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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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新元五年春日。
阳光明媚,飞鸟翩跹。
豫州,荥阳郡。
一望无垠的旷野上,风吹动新生长的小麦,绿油油的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天边。
原野上,越来越多的人们汇聚,而在他们的面前,无边的旷野和田地上,有一条巨大的沟壑。这沟壑从南向北延伸,沿途不断有大大小小的引水渠从沟壑两侧伸出,一直消失到遥远的田野深处。
这沟壑就如同一条动脉血管,而这些引水渠就是无数的毛细血管,勾连整个田野,一旦有水,就能够滋润万千土地。
这些百姓或是扛着锄头,或是背着篮筐,他们就站在沟壑两侧,尽可能的向南或者向北,眺望,期待。
“来了,水来了!”有眼睛尖的已经看到了远处扬起的烟尘,那不是滚动的尘暴,而是负责追踪水头、报告消息的传令官吏。他们背着令旗,一路跟着奔涌的水流,他们所在的位置,自然就是水头所在的位置。
大地已经开始颤动,空气中逐渐弥漫起湿润的气息,大家看到了那在沟壑之中滚动向前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