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前世只是在课本上学到这首诗的李荩忱,没有想到自己到了这个时代,方才彻彻底底明白了这种情感。
大战才刚刚开始,距离结束尚且遥遥无期,或许是两三个月,或许是两三年,李荩忱甚至连一个大概的日子都没有办法给出。因此当看到这一封书信的时候,李荩忱多少都有些感慨。
不知道自己下一次看到家书的时候,又是在哪里,是什么时候?
生长在和平时代的李荩忱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这种刻骨铭心的痛苦,但是现在的他别无选择,不可能回头当懦夫,只有咬着牙继续向前走下去。
李怜儿识字不多,主要也都是当初李成教授给李荩忱的时候,她在旁边听着学会的,不过在这个时代,识字的女子本来就是凤毛麟角,多数都集中在权贵世家,像李怜儿这样的山野女子,能够识字本来就已经算不得了的事情了。
虽然家书之中只有寥寥几行字,不过李荩忱看得出来这些都是李怜儿自己写出来的,对于一个识字不过数百的女孩子来说,这些字甚至可以说是她认识的所有了。
“家兄见信,自家兄去后,怜儿日夜思念,恐家兄所在千里之外寒暖饥饱不知,又恐战场刀枪无眼,夜夜难眠。怜儿在建康府承蒙萧夫人照顾体贴,无须阿兄担心,惟愿阿兄可在沙场杀敌立功、不日凯旋。另望家兄见信则回,怜儿盼阿兄之信久矣!”
李荩忱缓缓的将这一封家书折好,重新塞入信封,然后郑重的装入自己的怀中,似乎只要这一封家书在,自己的心就能够永不停歇的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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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光芒洒在高大的城头,将半边城墙全都渲染成红色。站在城头的甲士面目肃杀,手中的枪矛直直的指向天穹,仿佛要把那越压越低的云朵刺穿。
这便是荆州重镇——公安。
公安东连汉沔,西接巴蜀,南控沧海文学网,北通襄豫,是大江咽喉、八方通衢之处,因此又称之为“天下孔道”,寓意无论从南到北,还是从东到西,都少不了要路过此地。
也正是因为这里是地理位置重要,所以古往今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此地原名“油江口”,“公安”这个名字则来自于三国,此处是三百年前刘备刘玄德赤壁之战时候屯兵所在,当时刘备官为左将军,因此取“左公在此安营扎寨”之意,命名为“公安”,当然也有寓意荆州这个刘备好不容易得到的大后方安定的意思。
之后由于江陵、襄阳等重镇往往掌握在南朝手中,南北朝时常沿着汉水而不是大江对峙,再加上南朝在东晋后期到刘宋初期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反倒是对北方保持着一定的优势——这从当时北伐屡屡杀入中原,而不是北朝南下杀入荆湖便可看出——因此公安此地反倒是落寞了一段时间。
不过后来随着西梁以江陵为都,南陈自然而然的开始重新重视公安、松滋等沿江城镇的防务,而这些城镇当中又以公安为重,甚至南陈荆州的治所都设立在了公安,只不过因为相比于公安,和江陵隔江相望的松滋以及西侧的宜都距离西梁更近,所以荆州刺史樊毅平日里一般都是在这两座城中来往,倒是这公安待的日子不多。
当然樊毅不在公安,也不代表着樊毅对公安不重视,平日里一向都是樊毅的左右心腹甚或者樊家的嫡系子弟留守公安,否则樊毅也不可能放开手脚来往于松滋和宜都。
这一次同样如此,樊毅亲自率军前往宜都,坐镇公安的正是他的侄子樊常,樊常官职并不大,只是一个中郎将,甚至还算不上杂号将军,不过因为主力都已经被樊毅带领前往宜都,善战之将也多数跟着樊毅一起去了,整个城中只留下了一千多兵马,留下樊常一个中郎将也在情理之中。
“这便是公安了?”李荩忱在城外一把勒住战马,看着不远处的城门,城头上象征南陈的赤红色旗帜迎风飘扬,而在陈字大旗的两侧,还有“樊”字旗帜一左一右,一个代表荆州刺史樊毅,一个代表此时公安的守将樊常。
“对,天下孔道,荆州公安,看此处前扼大江、四通八达,果然是一处通衢要道。”萧世廉手中马鞭一扬,笑着说道,对于这公安城他已经不是一次从书上看到,今日方才算是第一次见识,多少都有感慨之意。
裴子烈打断李荩忱和萧世廉:“这公安的城头飘扬的是樊字旗帜,说明守城的还是樊常。樊毅明摆了是不想要让我们好过,这樊常自也不用说。咱们应该如何是好?”
“那还用说,当然是入城!”萧世廉兴致冲冲的看着公安城。
自从巴陵大营出来,这一支由裴子烈率领的偏师已经行军了一天半,为了赶路昨天晚上都没有可以寻找可以住宿的村庄,就是在野外凑活的。
当然换句话说,这里本来就是前线,长年以来奉行的都是坚壁清野的政策,和钟离等南陈在淮南前线的重镇如出一辙,想要在这周围找到一处两处村庄,那可就费劲了。
经过这一天半的颠簸折腾,虽然还不至于让这些强壮的士卒们累垮,但是每个人都是一般无二的风尘仆仆,眼睛之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倦神色。
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找一个安稳的落脚地,好好的休息一夜。
而眼前这个公安城,显然是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进城?”裴子烈顿时微微皱眉,毕竟樊常的态度现在还不知道。
而且对他们没有好感的可能性更大,而且为了尽最大可能不声张,他们开拔的时候都没有通知前面的城镇,因此很有可能樊常都还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此时如此大张旗鼓的进城,确定不会被樊常直接一通乱箭射下来?
李荩忱微笑着说道:“没错,咱们就直接进城!”
一边说着,他一边看向裴子烈困惑的神情,不慌不忙的拍了拍身上的衣甲,又指了指裴子烈等人身后的旗帜:“咱们可是堂堂正正、如假包换的大陈将士,这公安城如何进不得,除非他樊常想要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