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琛的话音未落,他身后的大树微微颤抖了一下,原来一块滚落的石头正正撞在了大树上,而惨叫声此起彼伏,周琛下意识的侧头看去,刚才还站在自己身边的几名亲卫以及那个仗主哪里还有踪影?
周琛刚才说的什么,恐怕并没有人听见。
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周琛一动也不敢动。
就在这时,原本密集的箭矢逐渐稀稀落落,而还不等周琛鼓起勇气探出头,杀声四起,一道身影骤然从旁边的大树上蹿下来,手起刀落,当着周琛的面将一名挣扎着想要起身的北周士卒砍翻。
而这个时候周琛方才看清楚,眼前的竟然是一个身上披着树叶和树枝的敌人,这人身材不高,但是身体很是灵活,刚才从树上一跃而下的动作就足以证明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
巴人,那些归顺了李荩忱的巴人!
对于从小就在山中长大的巴人来说,爬树是他们的看家本事,而当他们的身上再裹上这些树枝树叶作为伪装的时候,只要不刻意去看,谁都不会注意自己的头顶上就有敌人存在!
那个巴人似乎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他骤然回头,手上的动作没有任何的停顿,直接向着周琛当头就是一刀。
周琛脸色大变,向后退了一步堪堪躲过这致命的一刀,手中刀也着急向上一挑。不料那巴人却并没有恋战,虚晃一刀径直跳下旁边的石头。周琛诧异的顺着这巴人的身影看过去,脸色顿时一变。
刚才跟在周琛身边的那名北周仗主,因为中箭的缘故摔倒在乱石之中,此时方才艰难的想要爬起来,而这巴人士卒正正落在他的身边,看也不看那北周仗主绝望的眼神,手起刀落,干净利索。
首级飞上空中,鲜血喷溅。
周琛脸色铁青,大步冲过去就要将这个把自己亲信杀死的家伙碎尸万段,不过他身后脚步声越来越密集,也不知道有多少敌人正在飞快的赶过来。
一名名巴人士卒在树林之间从容的穿梭,而已经完全乱了阵脚的北周将士只有溃散的份儿。
周琛正想要冲上前,两名南陈幢将同时冲过来,手中的长枪一挑,直接刺向周琛的肋下。周琛暗叫一声不好,急忙回身躲开这致命的一击。不过显然那两名南陈幢将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两个人身形一错,再一次迎面扑过来!
“当!”周琛手中的刀勉强格挡开一侧的长矛,但是另一侧的长矛已经毫不客气的在他甲胄旁边划过去,一击刺空,那南陈幢将毫不犹豫的狠狠向后一拽,长矛枪头末端的倒刺直接勾在周琛的衣甲上,将周琛拽了个趔趄。
而周琛死死咬着牙借助这个势头向前冲出两步,刀挥动过去,眼看着就要落在前面一名南陈幢将的肩头,又是一名巴人从斜地里冲过来,这巴人手里拿着的开山刀造型有些奇特,正正勾住周琛的刀,将他手中的兵刃硬生生的拖拽到一侧。
这一次那两个南陈幢将当然不会再给周琛机会,两人同时向前踏出一步,踹在周琛的膝弯上,周琛低哼一声,跪倒在地,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一把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那两名南陈幢将同时松了一口气,回头和出手帮忙的巴人士卒笑了笑。那巴人士卒冲着他们做了一个赞赏的手势,紧接着扑向下一个敌人。
这一切都落在周琛的眼中,让他更是平添几分无奈。
很明显自家将军之前曾经断言是错误的,李荩忱和这些巴人之间的默契显然已经形成,这恐怕也是为什么李荩忱有信心布下这么一个陷阱。
当然周琛并不知道,李荩忱主要是将巴人各部的士卒打散混编——因为只是在巴人八部之间进行混编,所以各部并没有太多的意见——然后以曾经和李荩忱麾下并肩作战的賨人、濮人将士为骨干,从而使得这些巴人对李荩忱很自然的形成了认同感,又避免了直接和汉人混编产生的矛盾。
“将军,这便是领军的敌人偏将。”
萧世廉大步走过来,看着低着头的周琛,哼了一声:“惊慌之下,进退失据,不过是个庸才罢了。”
“你说谁呢!”周琛登时不满的抬起头,瞪大眼睛。
萧世廉厌恶的摆了摆手:“带走。”
周琛见对方根本没有和自己说话的意思,再加上刀抵在脖子上,自己不过是人家的阶下囚,只能轻轻叹息一声。
这一战还不知道自家将军会败成什么样子呢。
————————————————--
“追!”北周将领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一道道身影在树林之中飞快地移动,而箭矢就擦着他们的身体轮廓呼啸飞过。
“族长,咱们都已经跑了好几百丈了,这帮孙子是真的不打算放过我们啊。”一名賨人斥候一边敏捷的从两棵大树之间的缝隙钻过去,一边无奈的说道。
他们并不是累了——对于从小就在山中长大的这些賨人来说,这么一点儿山路算不得什么,但是这被追着的感觉可不怎么好受。
“将军有令,咱们就是诱饵,是引诱螳螂上钩的蝉,”李迅回头看了一眼敌人,眼见得拉开距离,急忙微微放慢脚步,如果真的把这些家伙甩开可就没法交代了,“这蝉,就是要叫的越响亮声越好!”
賨人斥候们似懂非懂,不过听着身后吼声越来越近,他们也不敢犹豫,重新加快脚步。
“那边去人!”贺娄子干瞪大眼睛,着急地挥手。
对方不过是十多个人,可是前锋数百人却追的筋疲力尽,让贺娄子干不得不将原本长蛇形的队伍展开,左翼和右翼成扇形向前推进,寻找道路以求能够将这些猴子一般乱窜的敌人合围住。
“快追!”自家将军火急火燎,下面的将领们自然也感受到了压力。这一路追过来已经没有发现陷阱,说明应该正如贺娄子干所预料那样,敌人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埋伏,这不过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整个山谷只有一个出口,敌人的斥候慌不择路的向那边跑,说明敌人的主力也应该就在那里!
贺娄子干快步向前,几名亲卫气喘吁吁的跟在他身边,就当贺娄子干准备下令继续展开的时候,一名传令兵浑身血污、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过来:“将军,将军,大事不好了!”
骤然看到这传令兵,贺娄子干步伐顿住,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