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成长环境会直接和间接的造成人的性格不同,而不同的性格自然就会使得人考虑问题的方式和方法有所差距。
单单对于和谈这件事,裴子烈想到的是李荩忱如此做到底是为什么,很容易就联想到了李荩忱和南陈朝廷之间的矛盾纠葛,并且他可以从这个方面理解李荩忱做出的判断。
而相应的,萧世廉考虑更多的还是眼下,还是这一场大战持续这么久、牺牲这么多,终归是要有一个满意的结果,终归是要在良心上对得起那些曾经舍生忘死拼杀的将士们的。
李荩忱无从说谁的眼界宽、谁的眼界窄,因为无论是李荩忱和朝廷的官司还是和麾下将士们的关系,都是李荩忱迫切需要的,无论是哪一个考虑不到,他都没有办法彻底站稳脚跟。
回过头看向萧世廉,李荩忱沉声说道:“伯清,你难道觉得这一战再这样打下去,将士们就会愿意么?”
萧世廉怔了一下,而李荩忱伸手一指前方的战场:“在这一片土地上已经倒下了太多的人,某想已经没有必要再付出那么多的牺牲。这么多好儿郎不应该在这里和敌人厮杀,而应该成为我们以后将巴蜀重新建设起来、发展起来的动力和支撑。”
“可是······多少有些心有不甘啊。”萧世廉不由得低声感慨。
而李荩忱瞥了他一眼:“心有不甘······难道你对某能够拿下这谈判没有信心?”
萧世廉诧异地看过来,而李荩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属于我们浴血厮杀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我们还想要的,某会伸手从谈判桌上拿来,相信我······”
顿了一下,李荩忱抬头看看有些阴沉沉的天空:“我不会让将士们白白牺牲,也不会让我们的拼杀付之东流。”
萧世廉这一次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郑重的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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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迥坐在韦孝宽的对面,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看着桌子上的舆图,舆图上勾勒的山川地势是那么的熟悉,可是尉迟迥很清楚,这些地方必然会在不久之后不再属于北周。
更或者说现在就已经不在北周的掌控之中了,但是想要让尉迟迥实际承认,他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舒坦。
韦孝宽低声说道:“尉迟兄,事已至此,我们应该商量一下都和李荩忱谈些什么,怎么谈。”
尉迟迥苦笑一声,他知道他们手中的筹码真的可以说是寥寥无几,整个局面已经完全处于劣势,尤其是李荩忱在长谷的死守更是告诉韦孝宽和尉迟迥,这一战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乖乖的坐下来接受李荩忱有可能开出的苛刻条件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英雄气短啊。”尉迟迥叹息一声,此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韦兄,李荩忱想要的肯定是阆中和剑阁,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整个蜀郡防御的完整,才能够和我们在汉中的军队分庭抗礼。”
韦孝宽微微颔首:“这在情理之中,阆中本来就已经是李荩忱的了,而剑阁和梓潼一带······”
剑阁峥嵘而崔嵬,扼守蜀道咽喉,古往今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而剑阁和附近的梓潼、葭萌关、朝天门等地共同组成了巴蜀北侧的屏障。可是问题在于雄关固然易守难攻,却并不是单纯有兵马就能够守住的。
蜀道艰难,粮草转运最不容易,因此剑阁等地守军的粮草供给,一般都是由蜀郡转运,换句话说,剑阁的主要目的是向北防御从北方而来的敌人,却很难单单凭借这一道雄关抵挡从南面而来的敌人。
这和绵竹关的情况有些类似。
梓潼一带群山林立而缺少耕地,如果李荩忱执意要切断蜀道——就像现在切断苍溪谷道路一样——那么剑阁和梓潼等地的守军很有可能落入和现在韦孝宽等人一样的地步,到时候这剑阁雄关怕不是也要拱手让人。
对此韦孝宽和尉迟迥也束手无措,只能说北周和巴人当时结下来的梁子实在是致命,而李荩忱又完全把握住了这个矛盾。
大山是属于巴人的,因此韦孝宽等人只能处处受制。只是现在方才意识到这个李荩忱掌握的最关键的战略优势,为时晚矣。
“李荩忱精明着呢,剑阁等地想要强攻的话肯定没有那么容易,但是他也知道巴蜀的北大门不能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尉迟迥淡淡说道,“否则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想要和我们谈判。”
韦孝宽轻轻敲着桌子说道:“如果这是李荩忱的想法,那我们就等于知道了他的底线,到时候试探一下就可以。”
“可是他能给我们什么,只是让这数万大军平安撤退?”尉迟迥皱眉说道,“用剑阁等地换来这些将士······真的是明知道吃亏却没法不同意······”
韦孝宽脸上更多几分苦涩,他明白尉迟迥的意思。现在军中已经有传言和谈的事情,如果他和尉迟迥坚决保持反对的话,恐怕这军中少不了要出什么乱子。
本来就已经士气低落、粮草短缺,若是再出什么叛乱,韦孝宽和尉迟迥就算是有通天的手腕恐怕也镇不住了。
这也是为什么韦孝宽和尉迟迥对和谈并不那么抵触,因为与其被这些将士逼着去和谈,还不如早和李荩忱谈妥。
“某明天就前去长谷,军中事务就拜托尉迟将军了。”韦孝宽沉声说道,“李询和曹孝达都是稳重之人,某想要携带他们两个作为左右副手,不知尉迟兄以为如何?”
尉迟迥皱了皱眉,这谈判的消息毕竟是李荩忱通过崔弘度向韦孝宽传达的,主持谈判的肯定是韦孝宽,但是尉迟迥要说心中没有一点儿不满肯定是不可能的,毕竟谁主持谈判就等于默认了在两军之中更高的统帅地位。
当然了,现在这个统帅地位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毕竟这一场败仗注定了肯定是统帅首当其冲背锅。
而韦孝宽也并不只是自己,李询是韦孝宽的亲信,而曹孝达则是尉迟迥的人,所以韦孝宽选择这两个人也算是考虑到了尉迟迥。
“也好,那就有劳韦兄了。”尉迟迥站起来郑重一拱手。
韦孝宽微微颔首,脸上的凝重神色却丝毫没有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