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元氏和尉迟氏现在流露出来了极强的求生欲,他们这么配合工作,李荩忱当然不能让他们太过失望,明确地表达出来不会和他们“秋后算账”,也不会和他们计较前尘往事的信号。
自然一来可以让他们的心安下去,二来也能够向北方的世家们传递朕并不是来算账的信号。
要不是尉迟迥这个老家伙横亘在中间总是惹来麻烦,也不用李荩忱这么大费周章,尉迟迥若是早就已经乖乖束手就擒,李荩忱给他加上几个虚衔送回建康府养老,就已经足够让大家心里有数了。
元乐尚急忙说道:“不会的。”
“到时候先找你算账。”李荩忱笑着伸出手去解她的腰带,“让朕检查检查,尚儿有没有变大?”
元乐尚半推半就,也就由着他的手滑了进去。
“还真的大了?”
“没有啊?”元乐尚很无辜。
“你怎么知道没有呀?”
“我······”元乐尚一时语塞。
“自己平时没少打量是不是?”
“不是!”元乐尚意识到自己上当了,推了李荩忱一把,“陛下,你这不是设陷阱让臣妾跳么?”
“你看你看,不打自招,没想到尚儿这么好的身材平时还不自信啊。”李荩忱的手微微变化。
元乐尚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
洛阳城。
尉迟迥正襟危坐。
大堂之上再没有别的人。
尉迟顺大步走进来,见到尉迟迥的身影,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父亲老了,短短些许年,竟然老了那么多。
一个人扛起一片天,果然是太累、太累了。
“孩儿拜见爹爹。”尉迟顺不等尉迟迥开口,就先拜倒在地。
跪拜大礼,来表示自己的不孝。
尉迟迥抬起头,看向尉迟顺。
沉默了良久,他低声说道:“起来吧。”
尉迟顺恭敬地在尉迟迥下首坐下。而尉迟迥径直说道:“听闻你已经在南方入仕了?”
“不算入仕,陛下组建金陵军事学院,以培养谋略人才,孩儿在书院之中教书,不求闻达天下,但求能够桃李芬芳。”尉迟顺微笑着说道,而他专门强调了“陛下”这两个字,也是在变相的回答刚才尉迟迥的问题。
虽然我不算在大汉入仕,但是也已经认了李荩忱这个陛下。
尉迟迥看向他,若是自己再年轻十岁,可能会一巴掌打过去,你这个逆子,当真是大逆不道!
但是现在的尉迟迥却只是自失的一笑。
尉迟顺并没有入仕大汉,以这个时代的道德来说就不是背叛了北周,甚至还可以说为北周守节。而他称呼李荩忱为“陛下”,也是必然的,自家兄弟姐妹、男女老少都在人家的手中,如果对人家还一点儿都不尊重的话,那岂不是找死?
而即使是在尉迟迥面前,尉迟顺也保持着这样的称呼,这说明在尉迟顺的心中,李荩忱已经当得起这种尊称。
一家人都在人家的手里,是自己的无能,儿子做出这样的选择,不管是形势所迫还是和自愿的,尉迟迥都不能推卸责任,所以他并不打算责骂儿子。
“虽没有入仕,也是来劝降的?”尉迟迥问道。
尉迟顺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来一封信:“不为劝降,而是送母亲之家书于爹爹。”
听到“母亲”这两个字,尉迟迥的手轻轻抖了一下,似乎没有勇气看向那封信,不过尉迟顺并不给他选择,直接把信递了过来。
尉迟迥接过来,叹了一声:“为父戎马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们母亲。”
一边说着,他一边拆开信。
元氏的字迹让他熟悉又陌生。
带着整个家族在南方敌营之中挣扎生存这么多年,偏偏自己还在北方不断地和大汉对抗,老夫人所承担的苦难和压力,尉迟迥心里还是很清楚的,要说没有愧疚当然不可能。
而元氏在信里也没有明确的说什么,只是问了问北方天冷了没有,说南方天还暖和着,家里的小谁和小谁到了嫁人娶妻的年纪,已经物色好了谁家的谁。
些许家长里短,不像是已经阔别了数年,而是区区几个月的分别。
尉迟迥的手抖动的有些厉害。
尉迟顺担忧的看向父亲。
他清楚的看到父亲的眼角已经有泪水流淌下来,划过满是沧桑的脸颊。
爹爹流泪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自从尉迟顺记事之后,印象中尉迟迥从来没有掉过眼泪。
现在面对这一封轻飘飘的家书,尉迟迥却忍不住了。
经年阔别,异国他乡,尉迟迥已经一心报国的心也难免起了波澜。
放下信,尉迟迥看向尉迟顺:“你娘还好么?”
尉迟顺急忙说道:“娘亲年老了,身体还好,但是腿脚不太方便了,平日里都很少出门,不过纵然是在院子里走走,每天还是要走的,下雨的天气都要沿着回廊转一转。现在陛下将尉迟家安置在书院后山,清净的很,倒是符合娘亲的性子。”
尉迟迥露出了一抹笑容:“你娘就是这个怪脾气,明明人闲不住,却又不喜欢吵吵闹闹······”
说到这里,尉迟迥似乎陷入到了对过往的回忆之中,一时默然。
而尉迟顺直直的看向尉迟迥:“阿爹于宇文氏,已经不是忠臣,而是叛贼,何必再苦苦坚守?孩儿此次前来,纵不是劝降,也想要问阿爹这一句话,这样做,值得么?”
尉迟迥怔了一下,值得与否,岂是你有资格来问你爹爹的?
不过他终究没有生气。
因为这个问题这些天他自己也想过了很多很多遍。
值得么?
是啊,自己身家性命都在汉人的手中,如果李荩忱真的想要刺激自己的话,进这洛阳城的就不是尉迟顺这个人,而是尉迟家的几个脑袋了,真的用尉迟家的人命相逼迫,尉迟迥自己都要掂量掂量到底应该站在哪边了,更何况不用他自己掂量,邺城肯定会将他看作最大的一个不稳定因素,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可是李荩忱并没有那么做。
自己实际上是在利用李荩忱的仁义罢了。
“值得与否,为父也不知道。”尉迟迥淡淡说道,这才是他的心中话,此时夜深人静、大战在即,尉迟迥不介意将这话对着自己的儿子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