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盛的心情没人在乎,众人下了朝,心里还回味着岁临刚在大殿中的反驳,心中振奋不已。
若是没有岁临方才那一番话,恐怕大夏就要被区区南诏小国拿捏了。
这叫他们如何能咽的下气。
至于那位二殿下,竟是经过水患一事后陷入低迷,连装着上进都不愿意装一下。
丞相听见众人小声议论,深深叹了口气。
他们怕是还不知道,那位心比天高的殿下那是不愿意上进,分明是不愿意和南诏人对着干。
思及此处,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位殿下怕不是早就和南诏人勾结在了一起。
当真令人心寒。
他虽说年纪已经不小,但还是想为后人博一份前程,否则也不会去搭上岁珩这条船。
可岁珩如今为了一己私利置普通人的命于不顾,将来登位后也随时可能过河拆桥。
他还得好好想想。
还有诸多站位岁珩的同僚,这些人或许都有自己的私心,却都是大夏不可或缺的力量。
他不能看着这些人因为岁珩而步入绝境。
沈含章便没他这么纠结了,他和岁珩早就是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只能共同存亡。
沈清漫最近也安分的许多。
南诏一事本就是她为岁珩出的主意,说起来,她在岁珩身上下的药,也是从南诏人手中得来的。
只不过听闻岁临在朝堂上大出风头,甚至直接盖过了岁珩过去的所作所为,沈清漫再度怒了。
岁临怎么就这么烦人,分明一个病鬼,在剧情前期就死了的人,怎么会产生这么大的变动?
难不成,岁临和她一样,也是穿书的?
思索半天,沈清漫否定着这个可能性。
岁临每次出招都比他们慢半拍,不像是知道剧情的样子。
可是又每次都蒙避开对他不利的选项。
她怎么也猜不到岁临是知道剧情的,只不过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省事的。
岁临想要完成任务其实并不难,难的是他不能太挑战小世界的规则。
比如开着机甲在古代位面大杀四方,如果能这样,岁临怕是早就打通十个世界了。
或者在这个世界,他想要上位,大可以直接杀了皇上和他其他的儿子,但位面规则不允许他采用这样的方式。
就像在现代位面不可以杀人一样。
所以,他只能遵照一定程度上的剧情走向,和岁云景岁珩等人周旋,通过合理的方式来达成原主的心愿。
简单来说,岁临的行动必须符合人物逻辑,并且被小世界的其他人认可。
而想要迫害原主的岁珩和沈清漫等人得到惩罚,他当然得放任他们先做出些什么来。
这样,他才能合情合理地替原主报仇。
沈清漫不知道这些,她只知道岁临的存在实在太碍事了,必须除掉。
一次两次不成功没关系,她有的是时间。
十次八次,她不信岁临每次都能避过。
*
另一头岁临自然不知道沈清漫心底又开始打坏主意。
他最近的注意力都在南诏一行人以及户部的工作上。
首先是逻盛来大夏的目的,虽说他自称是为了讨要一个说法而来。
可如今讨不到说法,岁临给了他解决方案,他却始终不愿松口,整日带着禁军在京城里四处溜达。
除了吃喝玩乐,便是躺在驿馆看画本子,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
岁临更加确信他所谓的讨说法不过是个借口。
他和岁珩背地里一定谋划着什么,但这段时间以来,两人完全没有见过面。
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还有待考究。
另一件事,便是户部侍郎,现在已经是新一任的户部尚书王大人,终于松了口。
但他终归不是直接对接人,只是告诉岁临,南境的军饷账簿不是在原本的户部尚书手上,便是在岁珩手上。
考虑到户部尚书入狱之后,他的府上已经来来回回被搜了好几遍,也没找出什么实质性证据,可以确定这么重要的东西一定是在岁珩手上了。
按照王大人的说法,户部明面上拨出的军饷是每年七十万两白银,而这些钱中实际被带出京城的只有五十万,余下的二十万拐个弯便又回到了京城。
至于落入谁的口袋,不言而喻。
而出了京城的五十万在运到边关之后,能剩下多少又不好说。
中间环节层层盘剥之后,那些人盘剥出的银钱,其中的一部分会成为他们打通向上通道的门票,一路向上,最终还是回到了京城。
岁临在听到这些后,大为震惊。
照这么看,岁珩这些年每年从军饷中便能得到三十万左右的银钱,积攒了这么多年,他手上至少也有一百多万简直比大夏的国库还要富。
这么大一笔钱,也不知道他藏在了什么地方。
要是岁云景知道他这么多年省吃俭用,省下来的钱都进了岁珩的口袋,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岁临很乐意看见这一幕。
不过想要看父子反目,首先得找到岁珩的藏匿地点才是。
岁珩实在太会藏,小黑的监视有限制,没办法每时每刻都盯着他。
况且,只要他不去藏匿地点,小黑自然就没有发现岁珩秘密的机会。
看来,还是得制造机会让岁珩主动出击。
*
岁云景表面上不过是染了风寒,可连着喝了十几天的药都不见好。
要不是傅明沉并未限制众臣去看望岁云景,恐怕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岁云景即便躺着动弹不了,通过傅明沉之口也将最近的事了解得七七八八。
他似乎是想做什么表情出来,但用尽力气也只是抽了下眼角,他试图握住傅明沉的手,也被对方不着痕迹避开。
心底叹了口气,他近乎贪婪地盯着傅明沉的面容,语气有些欣慰道:“明沉,你做得很好。”
傅明沉听闻这些话却高兴不起来。
想到岁临在得知当年之事的神色,他也连带着胃里开始不舒服起来。
母妃当年舍弃京城的一切,恐怕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而父亲多年待在北境苦寒之地,恐怕也是不愿意再见这个人。
凭心而论,岁云景对他的确很好,可这些好都是掺杂了一些见不得光的肮脏心思的。
让他觉得无比难受。
这个人从未问过他是否需要这份好,自顾自地把他架到一个别人无法企及的位置,自以为是让他享受到了至高无上的荣誉。
可实际上,却招来了更多的祸患。
入京之后,他原本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人生轨迹开始改变,不得已隐藏起所有的心思,谨慎行事。
虽说原本他就不见得有多少心思。
可要说恨,他又对这个人没有多少实感。
岁临才更有资格去恨这个人。
因为岁云景的风寒总是不见好,太医也被拖出去砍了好几个,剩下的那些也整日战战兢兢,生怕哪日步了前人的后尘。
好在躺了二十多天的时候,岁云景的身体终于有了起色,只不过眼底的阴翳比之前更深了些。
岁云景反倒觉得自己的身体比之前更轻快了些,心中畅快不已。
这些时日,他时不时便会做同一个梦,梦中他被他的亲生儿子下了毒,死状惨烈。
躺在床上的时间,他每时每刻都在疑心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可他甚至没有看清梦中下毒之人是谁,又怎么能安心死去。
好在那只是一个梦,如今,他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
他疏于朝政近一个月的时间,也是时候见一见所谓的南诏太子了。
以丞相为首的一些人时隔多日终于见到活生生的岁云景坐在龙椅上,纷纷松了一口气。
皇上不在的这段时间,虽说摄政王将朝政打理得井井有条,可他们心中还是少不了怀疑。
三皇子岁临也在政事上出了不少力,难得在有真知灼见的同时还能做到体恤官员和百姓。
只有二皇子,越来越让人失望,不仅毫无建树,甚至连礼部的点卯都懒得做样子。
好在岁云景看起来还能撑,有时间等着岁临成长起来。
不知不觉间,不少官员的心思竟然偏向了岁临。
唯一的问题便是这位三殿下的身体,可也有一些时日没见到三殿下发病了,希望能继续保持。
众人等着逻盛来拜见岁云景,等了许久都不见人来,正要派人去催时,突然禁军首领在殿外求见。
这个时候来见,定是有重要的事,岁云景忙将人召进大殿内。
禁军首领一进来便直接跪在地上:“禀皇上,一个时辰前驿馆突然起了大火,而南诏太子未能得救,死在了火海中。”
众人一听,顿时眼前一黑。
别国太子死在了他们大夏境内,让他们如何向南诏交代。
岁云景也是愣了好半天:“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禀皇上,一个时辰前恰好是看守侍卫交替的时间,就在交替的间隙,驿馆突然便起了火,火势凶猛,等扑灭之后,便发现了躺在南诏太子房中的焦尸。”
岁云景:“驿馆为何起火可查清了?”
“回皇上,驿馆附近发现了空的桐油桶,想必是有人故意纵火,而南诏太子的房中灼烧最为严重,想必……”
岁云景气不打一处来:“你是想说,南诏太子故意放火烧死了自己?”
禁军首领跪在地上不敢吱声。
缓了口气,岁云景又问:“确认了尸首便是南诏太子?”
“回皇上,仅看身形与南诏太子无异,大理寺已经将尸首运走,但南诏来的那位将军不同意验尸。”
岁临看着禁军首领陷入了沉思。
逻盛那样的人,真的会这么容易就死了吗?
他怎么不太信。
【小黑。】
岁临刚开了个头,小黑便猜出他要做什么,片刻后回道:【大人,尸体不是逻盛,但逻盛的消息,查不到。】
果然如此,岁临不太意外。
现如今已经查不到逻盛的消息,说明他已经离开了京城地界。
这就是他的目的,他想要借着自己的死来挑起两国的战争。
也不知岁珩到底给了他什么好处,能让他做到这种地步。
傅明沉不经意间朝岁临看过来,岁临注意到他的视线,不着痕迹摇了摇头。
傅明沉了然,同时也皱起了眉。
岁临无法告知众人逻盛没有死的消息,如今的场面,似乎非要开战不可了。
岁云景只觉得刚刚才好的脑袋又开始泛疼,也不知道是他哪儿做得不够好,触犯了上天,才让祸事一件接着一件地发生。
可他也是个不怎么信天的人,强行压下荒谬的念头,他揉了揉眉心:“众卿有何想法?”
沈含章在岁珩的示意下再次把派使臣去南诏的建议提了出来。
这次,除了他没有人再附和。
丞相失望地看着岁珩,可他心中的想法只是猜测,如何能说得出口,又如何能让岁云景相信。
见众人都不动,岁珩似是十分恼怒,主动站出来附和沈含章:“父皇,儿臣以为沈大人言之有理,可死的毕竟是南诏王室,怕是难以平息南诏的怒火,不若免了南诏日后的进贡。”
岁云景看着岁珩陷入沉思,开始思考可行性。
岁临却和他唱反调:“二哥怎么就默认了是我大夏的失职,如今还是先查清驿馆起火的真相再下定夺为好。”
岁珩不悦地回怼:“三弟还真是天真,一国太子身死,这事能瞒得住吗?若不现在派人去,到时候可就来不及了。”
岁临顺着他的话:“还是二哥想的周到,若是我没记错,南诏国的太子殿下刚来大夏,便迫不及待想要认识二哥,想来对二哥神往已久,若由二哥去当这个中间人,事情一定能谈妥。”
岁珩冷笑一声:“三弟这么急着推我出去,看来是不想报效我大夏了。”
岁临挑了下眉,岁珩都学会压制自己的脾气了,看来这次他胜券在握。
不过,他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推一个人去谈判呢?
目前的走向,对他来说是最有利的才是。
沉思片刻,岁临才想通其中的关键。
两次让人在朝中提出派使臣的事,怕不是想为自己立一个一心为国的人设。
而上次的事不了了之,是因为逻盛的突然到来。
这次不会成功,是因为没人能确定南诏不会直接翻脸。
两次他都给出了建议,把握不住,便不是他的问题了。
若是两国开战,更是和他无关。
不得不说,他这段时间的确长了不少脑子。
希望他这份聪明能维持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