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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家如今再不服往日荣光,狄魏明虽然没有被重办,却也丢官弃职,本是驱逐了离京却因着大病一场才得恩宠回来,可如今已经是不中用,挪到了别院疗养,如今狄家如同一盆散沙,各房互相埋怨,生了嫌隙,虽没分家出去,却也仿若陌路人。

便是如此,日子还是过不下去,也亏得方国公那边有接济着,倒一时半会不至于太过落魄。

但是方国公对这些外孙子也失望得很,当然是因为先对了女婿狄魏明失望,才会如此,总觉得他野心太大才会害得狄家没落。

因而,接济了一段日子,如今也生了厌倦之心,他们并未长进,派人警告过几次,但是也无人听得进去,横竖,外祖父总不能看着他们日子过不下去,可偏生方国公还真就不管了两三个月。

之前狄贵妃还想着帮他们奔走,置下一官半职的,如今狄贵妃彻底不管他们之后,他们对狄贵妃也生出了怨恨,连带着对安王也生出了怨恨,这般光景之下,有用的事情不做,偏去钻营投机,那狄中良算是狄家唯一一个比较出息的,可死了之后,几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还是方国公命人来为他办身后之事。

安王去到的时候,府中没挂白,狄中良的尸体还在京兆府那边,京兆府说了,可以去领回尸体,可狄家的人却说不管狄中良的事,他刺杀太子与狄家无关,义正辞严地划清了界限。

安王到了狄家之后,便首先发了一通火气,狄家的人虽然怨恨他,但却也不敢对他如何,问起了狄中良的事,众人推诿不知,安王一连砸了几通之后,狄魏明的次子狄中勋才说出了原委。

原来,这俩月里方国公不管之后,狄家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这个时候有人找上门来,给了一个差事,这差事虽说艰险一些,但是回报丰厚,足以叫他们狄家的人两代人下半辈子无忧。

他们开始不敢,但是听得这么丰厚的酬金,便变着法鼓动狄中良去办了这事,因为狄家这么多个子侄里头,狄中良武功最好,但性子最憨,愿意吃亏,加上他这些年醉心武功,也没有家累,是最合适的人选。

狄中良被哥哥弟弟们一番又哭又惨的劝说,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可他哪里想到,他为家里人去死,家里头的人却连他的尸体都没去收。

安王昔日也不曾懂得过什么兄友弟恭,手足之情在他看来也是一文不值,算计,争夺,狠毒,他都有过,但是,像狄家这般,却是连他都鄙视。

尤其听到狄中勋说若到了京兆府去,京兆府以为他是主谋之人,安王顿觉得心寒不已。

若宇文皓像狄中良一样对他掏心挖肺,为他不惜牺牲性命,莫说是到京兆府去收尸,便是千险万难的刀山火海,他也要去。

他曾对不起老三,害得老三家破人亡,为了赎罪,他也愿意陪同他到疆北去,不是说他念什么情分,只因当日老三本可以杀了他,但却最终选择打一顿而留他性命,他再坏,再恶劣,也懂得做人有些情有些人是要顾念的。

自然他也不管这些事,冷冷地问道:“叫你刺杀太子的人是谁?”

狄中勋却说不出对方的身份,只说对方给了一笔定金,如今狄中良死了,那人也不曾出现过,换言之,除了那份定金之外,就没再给过。

安王却不信,狄家的人如今看着是烂,但是往日也是能办事的,怎可能连对方身份都不知道就贸贸然接下了这趟活?

他再撒了一通火,甚至把那狄中勋打了一顿,可就是半个字都不吐,安王见这般心里头也有数了,他们肯定知道是洪烈或者是北漠秦家的人,一旦说了出来,他们便有杀身之祸,所以死也不愿意说。

再打无用,除非真打算杀了他们。

离开狄家,安王只觉得满街萧杀,不知何去何从,心里头从未有过的绝望。

若他初心未改,还奔着太子之位而去,那么今时今日着实是最好的结果了,但他今非昔比,手中无可用之人,背后无可靠之力,洪烈利用完他之后,还会留他?只怕他的下场最终会比宇文皓惨上百倍不止。

可眼下该如何?

安王以前从没想过,他会面临这样的处境,便是被发配到江北府去,至少还不至于绝望。

江北府……江北府,或许江北府是他的退路。

心头陡生了一股激愤,便策马往宫里去。

自打回京,他不曾有机会入宫面圣,父皇不传召,他也不求见,父子两人从未有过这般的生疏。

宇文皓今日恰好也在宫中侍疾,听得宫卫来报,说安王在宫门要求见皇上,宫卫特来问问,是否准许安王入宫。

明元帝还没说话,宇文皓便道:“便说皇上准许安王入宫。”

“是!”宫卫领命而去。

宫卫走后,明元帝坐了起来,淡淡地道:“朕还未必见他。”

“那就叫他在外头跪着。”宇文皓笑着道,顺手便端起了药,“说了那么久,这药都凉了,父皇,该喝药了。”

“不喝了,倒掉。”明元帝看也不看一眼。

宇文皓便直接倒在了痰盂里头,再叫人拿出去倒掉。

明元帝的病早痊愈了,本也该重新临朝听政,但调养的日子过得恣意,加上如今局面虽乱,但老五却说已经慢慢掌控,因而他便只好再“病”一段日子,当个幕后军师。

“你说他来做什么?”明元帝上了临窗的罗汉床上盘腿坐着,叫人上棋盘,然后招呼了宇文皓过来,“陪朕下一盘棋。”

宇文皓坐了过来,拿了一罐白子,道:“自然是来慰问父皇的。”

明元帝拿了黑子,往棋盘上下了一粒,面无表情地道:“他是来请旨回江北府的。”

宇文皓捏着棋子,若有所思地问道:“会吗?”

“如今,他除了回江北府这一条路还有别的路吗?这烂摊子,他决计是不愿意收拾的,只能一走了之!”

宇文皓把白子下在了棋盘上,心道,回江北府能避得了么?路不是没有,只看他愿意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