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来人语调似是带着几分求饶的意味,但细品之中却毫无惧意。相反,司樱感觉到了一股可怕的威势。
一道高大的身影缓缓凝聚在了众人面前。这是一个长得像人的生灵,但他浑身透出的肌肤全是青灰色的,隐隐有红光在其中跃动。
即便穿着衣服也难掩他极为矫健英姿的挺拔身形,浑身散发着男性魅力。至于他的脸,即便是这种诡异的肤色也难以降低他的英俊。带着几分野性的精致眉眼,高挺的鼻梁,过分立体的骨相像是雕塑一般。
而他的一双异色瞳更为奇异,乃是一青一红,给他增添了几分妖冶的气质。
这个生灵显然超乎了所有人的认知。
司樱眼眸一怔,不知为何竟油然而生几分亲切之感。而这显然是她从未有过的心绪。
“你......你是谁?”她牢牢盯着眼前男子,似要看出个究竟。
“你若是跟我走,你就会知道你想要的答案了,”男子勾唇笑了笑,余光瞥向其他人中带着一丝轻蔑,“不过若是你不跟我走的话也没关系,我会亲自请你走。”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极为强势霸道,就像是一个久居高位的王者一般。在他的眼里,旁人似乎都成了不相干的闲杂人。
但这显然踩到了司樱的雷区。方才生出的亲切感顿时荡然无存,司樱一双晶莹剔透若黑曜石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眼前俊美男子,嗤了一声道:“不好意思,小爷我非常不喜欢被别人逼着做一件事。所以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这恐怕由不得你,”男子挑着俊挺的眉毛,那双异色瞳一瞬间幽深了许多,“我相信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会做出最准确的判断。”
他的神态极为高傲,司樱只觉得怒火蹭蹭的往外冒,隐隐有难以压制的趋势,不悦地皱了皱眉:“聪明人?准确的判断?”
嘲讽不过两句,素来张狂的少年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聪不聪明需要你来界定?你想教我做事?”
她司樱可以卑鄙无耻,可以阴险狡诈,但若是有人按着她的头让她做什么事,她却是不愿的。尤其是眼前这个自大狂妄的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她的雷区上蹦跶,她自是忍不了的。
男子耸了耸肩,无奈笑道:“你若是不愿的话,也不要怪我出手太狠了。毕竟我本来是打算好好请你过去的,谁知道你啊,不给面子。”
他的语调一如既往地玩味,想来这便是他与生俱来的高贵身份所带来的,似乎旁人在他眼里只是微不足道、能任他搓扁捏圆的玩意儿似的。
“你的面子值几个钱?”朝辞盈盈一笑,眸光温和,整个人透着亲切和善的气质,似乎在问一件寻常不过的事情。
司樱暗道一声果然,这位圣子殿下就是有着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那无辜悲悯的神态,配合那欠扁的话语形成的巨大反差跟火上浇油也差不多了。
她清楚地知道,这位圣子殿下似乎戴着虚伪的面具压抑太久,自从来到了复活岛后一反常态,像是彻底放飞了自我,此时此刻也自然受不得对方挑衅的。
“值几个钱?”男子不怒反笑,目光依然锁定在司樱身上,“那你现在就可以知道了。”
冲天的威压骤然弥漫了四野,隐隐透出浩荡悠远的渺茫气息。他身上的力量与他们截然不同,那是一种远古蛮荒的感觉,带着几分苍凉与厚重。
他的足下浮现出了问道境五重的繁复纹路,却给了司樱在复活岛从未有过的心神战栗之感。
毫无疑问,这个男人是她目前在复活岛见过的最强的。哪怕是通神境一重的古斯塔,也没有这样强烈的压迫感。
“他......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他的种族天赋毫无疑问是我见过的所有生灵中最强的!”藏匿在坠子空间里的小雨的面色也染上了几分凝重,很快就给了司樱判断。
“他的身上完全不是人族的气息,”容嘉顿了顿,补充道,“据说天御神州也有别的强大种族栖息,但这些种族几乎不现世,只有极少数的人见过他们,但见过他们的都毫无例外地为他们的血脉力量震撼。”
“四大兽族,在这些强大异族面前能感知到明显的血脉压制,甚至于想要臣服,唯有龙族的真龙血脉,稍微能抵抗得住。”
能让小雨一只噬神貂都感觉到自己的血脉被压制,毫无疑问,眼前的男人有着更为强大的血脉之力。所以,容嘉才会有如此推断。
玉清泷如何蜕变成真龙司樱不得而知,但他面对男子时的确相对轻松,而男子也很快注意到了这一点,将目光投在了身着黑色劲装、眼神清寒不受影响的玉清泷身上,复而又投落在了表情毫无变化的鸣珠身上。
“有意思,真龙血脉,还有一个不受规则......”他本欲说些什么,却生生地将剩余的话吞进了肚子里,旋即望向了那个像是隐形人一般匿着、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零。
他的语调忽然变得冰冷一片,瞳孔中生出了几分怒意:“你既然出现在这里,那你也跟她一起同我走吧。”
零似乎也是清楚他在同自己说话,微微皱了皱眉:“不好意思,我不想跟你走。”
这会子,司樱亦是诧异了,这个男的想带自己走也就罢了,甚至于想带零,她和零可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边的。不过,想到零那极为可怕与自己不相上下的躯干力量,她心中浮现出了一个古怪的猜测。
“他是不是觉得我和零的体魄过于强悍,认为我俩可能是他的族人。”她用神念与识海中的容嘉交流。
虽然她觉得自己这个猜测极为荒诞,但当下显然是唯一符合常理的。毕竟在座的正儿八经的炼体人,只有她和零,而这也是她和零唯一的相似点,其他可以说两个人是没有半点相似。
“虽然很扯,但似乎......”容嘉的眸色亦是一凝,旋即郑重其事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身世......”
与她结契这段时间,他亦知晓她是个弃婴,但她的血脉之力很强大是毋庸置疑的事情,至少是他容嘉见过的最强,没有之一,哪怕是天御神州的天骄们,在她面前恐怕也得相形见绌。
他知晓她恐怕极为痛恨她的生父生母,但她的出身的确并不寻常。
“可是......我的火之力是来源于我的父亲,并不是你想的我的亲生父母,”司樱拧着眉头,“包括我的功体,也是父亲所授。”
“但父亲身体孱弱,如果父亲真是你口中的异族人......”不得不说,司樱起了一点心思,万一眼前之人真有父亲线索,可是眼前这个男子又实在让她恼火,她并不愿低头。
司樱陷入了纠结。
“其实你不必纠结,”容嘉笑了笑,宽慰道,“你不想被动着跟他走,但你可以教训他一顿,再跟他走。”
他明白司樱真正抗拒的点在于对方的傲慢,因为她,也是个傲气的人。
“容嘉,谢谢你。”司樱点了点头,原本黯淡的眼中涌出了几分光彩。她不想错过任何有关父亲的事。
......
收回了心神的司樱紧紧盯着眼前男子,蓦地一笑,指了指零,复又指了指自己,俊美的面上粲然生花、难掩挑衅之意:“就凭你,想让我和他跟你走,你怕不是在痴人说梦吧。”
“两个超凡境的小鬼,我若想带走又有谁拦得住我?”男子眉宇一扬,整张脸上更是透着无上的霸道张狂。
这是他与生俱来的底气,因为他的尊贵血脉,哪怕是低阶通神境的大妖,在他面前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份儿。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所有大妖也只有绕道而行这一条路。
所以,他有不将别人置于眼里、轻狂傲慢的资格。
“有自信是好事,可是自大过了头,就不是什么好事了,”未待司樱反应过来,鸣珠已然上前一步,将司樱护在身后,一双金瞳泛着冷冰冰的金属光泽,唇角咧开一抹邪笑,“你若是想带走她,先过我这关再说吧。”
玉清泷望着青年那护在少年生前的强硬姿态,嘴唇喃喃,却是发不出声,眸底竟流露出一分艳羡:什么时候,他也能这样毫无隔阂地站在她的面前护着她?
“虽然我承认你的肉身很强,复活岛上应该没有生灵能伤到你的性命,”男子轻轻一笑,摇了摇头道,“但是我不需要杀了你也能带走她。”
但这男子的前半句显然令司樱眼皮子一跳。
当初在横断山脉时她对鸣珠动杀心的时候,小雨后来也说过同样的话,他们根本杀不了鸣珠。想到他被誉为未尝败绩、战无不胜的战争圣经,如今这个强大的男子也承认自己杀不了鸣珠,那么鸣珠的身份究竟是为何。她觉得,他不仅仅是红衣大主教鸣潮之子这般简单。
不过,他不愿说她也不会逼问他,而且,她自己的事要自己解决。
想到这儿,她不自觉地就朝他看去,神色坚定道:“鸣珠,这件事还是让我自己来解决。”
“你要相信我。”
鸣珠正欲说些什么,但看着她真切的眼神,想到她长久以来让别人吃瘪的本事,想到自己还有身旁的一众天才也在她身上栽过跟头,登时缄默不语了。
司樱就是这般心思缜密又狡猾,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察觉到她朝自己安抚地看了一眼的玉清泷更是眸光一愣,心头涌起了一股莫名暖流,带着一丝难掩的喜悦:她似乎知道自己也在担心着她。
“三殿下,你愿意信我这一回吗?”如今两个人是命运共同体,司樱自然也要征求零的意见。
零一向惜字如金,此刻只是应了一声,面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自从发现司樱是陆星后,他对她的信任感却是不减反增了。虽然司樱用个假身份骗了他,但她对于他的表妹萧灵汐却是真心的。
所以,他自然是信她的。
“怎么,你要一个人对付我?”感知到少年身上升腾出的燎原战意,男子目光闪烁,笑容越发深刻。
“那不然呢,”司樱摊了摊手,挂上了招牌的纯真笑容,“我一向讲求公平,不喜欢人多欺负人少。”
“而且呢,我一向喜欢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这话显然的非常欠揍,不仅往自己脸上镀金,还仿佛说的在场一众加在一起就能打败这个男子了似的。
“哦?”男子眉毛一挑,脸上兴味更甚,“那看来你是想和我单独比试咯。”
他若想要她的命,恐怕一巴掌就能拍死她了。她居然胆大妄为到要和自己比试,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夫呢?还是另有算计呢?
无论是哪一种,男子都认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司樱这点小把戏也不够看的。
“对,不过呢,”摩挲着下巴、笑的纯良的少年话锋一转,“你比我年长这么多,与今年方才十五的我比试是否有些胜之不武呢?”
可以说,司樱赌的就是他的傲气。以他如此心高气傲之人,必然得被她“道德绑架”。
“激将法?”男子双瞳潋滟生波,旋即无奈摇了摇头,“不得不说,你拿捏住了我的软肋。”
他的确骄傲,从小到大,他都是天之骄子。
“我呢,也不玩那么虚的,你比我年长得多,叫你退回到十五岁的修为也不现实。而且,我也快满十六了,想必你年纪这么大,也已经忘了自己十六岁什么修为了。所以,我提出的玩法是,”司樱顿了顿,接着道,“你将修为压制在与我同境界,和我比试。”
“一来呢,你是因为看重我的肉身力量才认定我、想带我走的,这下咱俩修为一样,玄力相当,那么正好可以比拼一下你我的肉身力量强弱,二来呢,你若不能让我心服口服,我自然不能跟你走。”
“玩归玩呢,那我也不能吃亏了。你赢了我跟你走,你输了你得答应帮我做一件事。”
“你就那么笃定我会同意?”男子不由问道。
“当然。”司樱耸了耸肩,心中腹诽道因为你足够傲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