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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茂山一家住进来后,就嚷嚷着要吃饭、要洗澡,要去请大夫看病,还要换洗的干净衣服,话里话外的,都特别理直气壮,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许茂元没跟他们掰扯,只吩咐儿子、儿媳去烧水,去熬粥,收拾出几身旧衣服先让给他们穿,至于请大夫,暂时还轮不上。

村里就一个焦大夫,正满村的转呢,挨家帮后来的那些灾民看诊,严重的就给开点药吃的,大多数仔细养养就行。

最重要的,还是怕这拨人身上带着啥传染的疫病进来,那可是祸害人了。

卫良推着车子进门的时候,许茂山一家,已经洗完澡,换上了干净衣服,也喝了粥,正舒坦的躺在热炕上,嘀咕不给他们弄点干饭和肉菜吃,还有赵婆子那边,瘫在炕上,不住的哼唧着,催着大夫赶紧来给她看病。

“许老爷……”

“是卫良啊,你咋来了?”

“我家太太让奴才来送些东西……”

“哎,快进来吧。”

进了院子,看见那一车的东西,许茂元心情很是复杂,像是松了口气,又似压上了啥有点堵。

许怀孝从东厢出来,见状,问道,“这是弟妹让送的?她咋说的啊?咋给了这么多啊……”

又是粮食,又是菜,还有肉和鸡蛋,连干果零嘴啥的都没落下,考虑的够周全的了,喔,还有一匹麻布,这回看谁还敢背后嘀咕怀义两口子狠心绝情,真要狠心绝情,大门一关,啥都不理会,旁人能咋样?

谁还敢打上门去不成?现在哪家哪户没人在作坊里干活啊?除非昏了头脑,才不着调的去胡说八道。

就是许怀仁兄弟几个,也没那个胆子,他爹管不住,还有徐村长镇压着呢,这回徐村长可是够果决的,直言,谁要不服气、不服从安排、在村里挑事生非,那就别怪他不近人情了,直接撵出村子去,让他们自谋生路去。

这话一出,谁还敢闹腾?

卫良恭声道,“太太说,原本她该亲自来探望,虽然断了亲,但我家老爷是个和善人,也做不到不管不问,就算是一个村里住着的同乡来投奔,他也会在能力范围内帮衬一把,长远的管不上,暂时拉拔着过了这一劫还是没问题的……”

许茂元听出言外之意,人家送东西来,不是看在血缘关系上心软了,而是出于同村的道义,而且,也只是拉拔这几天,等缓过来后,还是要他们自力更生,如果想赖上人家,门都没有。

许怀孝笑道,“三弟妹说的对,做的更对。”

卫良继续道,“这五十斤粮食,就先交给许老爷您管着了,您老大义,收留分家了二十年的兄弟一家,可也不能让您太亏了,毕竟眼下日子还不是很好过,帮人也不能委屈了自家人的嘴,有这些粮食在,多少能添补一些,还有肉和鸡蛋,给老人和孩子补一补,青菜先摘了一筐,回头吃完了,奴才再给您送……”

许茂元听的直点头,“好,好,让阿鲤她娘费心了,你回去后,替我传句话,说我这当大伯的谢谢她……”

卫良应了声“是”后,又道,“这里还有一匹麻布,眼下天冷,按说要给些丝绵才好,但眼下家里没有,奴才之前见诸位老爷少爷的,身上的衣物虽破旧,但里面都蓄满了绵,想来暂时冻不着,有这麻布在,缝缝补补的倒也尽够用了,以后买到棉花了,再送些来吧,眼前只能将就下。”

许茂元忙摆摆手,“不用,咱乡下人哪里用的着丝绵?淘换点芦苇絮和稻草就够用了,再说,屋里烧着火炕,也不缺木炭,冷不着谁,让你家太太不用担心,更不用去多费那份银子。”

卫良只管应“是”,并不反驳,继续道,“太太还说,等下焦大夫来了,替诸位老爷少爷们看过病后,该用什么药就用什么药,能治的尽力治,实在治不好的,那也没办法,药钱,让焦大夫去跟我家太太算便是。”

闻言,许茂元微微怔愣,“你家太太这么说的?”

卫良点头。

许茂元语气复杂的道,“那可得不少银子啊……”

他刚才大体看过了,赵婆子伤的最重,瘫在炕上,连坐起来都费劲儿,许怀礼和许怀玉,一个瘸了腿,一个断了胳膊,能不能治好暂时不知,除此外,怀廉的媳妇儿小产,伤了身子得调养,几个孩子也都咳嗽着,这老老少少的,哪个都需要吃药,加起来,绝对不是个小数目。

况且,这家人无赖的很,沾上了,可不好脱身,万一缠着焦大夫开那些贵的药补身子咋办?

卫良意味深长的提醒,“焦大夫医术高明,医德高尚,肯定不会给病人开太贵的药,毕竟谁家都不宽裕,先紧着吃饭,治病的事,还是要以养为主,眼下只先处理那些着急的病症。”

许茂元反应过来,“没错,是这个理儿,再说乡下百姓,干惯了粗活,吃的也粗糙,哪个人身上没点病?谁家有闲钱去看?不都是熬着嘛,先看那些要紧要命的,其他的,慢慢养就是。”

卫良心想,这人虽说有些心软,但关键时刻,还能拎的清,总算没辜负自家太太的一番心意。

他说完了顾欢喜交代的话,转而问道,“太太让问,眼下是怎么个安排?小姐离不开她,只能让奴才们来问。”

许茂元大体说了下,“都安排好了,让她不用操心,暂时在我这里住两天,等庄子上的房子拾掇好,就送他们过去,大家给凑个十天八天的粮食,以后就得他们自己想法子去赚钱,村里不养闲人懒人。”

“这样便好,那不知道,许二老爷一家,如今又是个什么情况?太太听说,少了几口人,具体的不清楚……”

闻言,许茂元神情一黯,有些话实在难以启齿。

许怀孝冷笑着道,“爹,有啥您就直说啥,反正瞒不住,他们在路上干的那些事儿,同路的人谁不知道?你想替他们遮丑,可他们压根就不以为耻,一群丧了良心的,为了活命,真是没半点人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