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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的大火,点亮了夜空,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有纯看热闹的,也有担惊受怕的,还有莫名不安的,总之,人人都预感到接下来又要不平静了。

天还不亮,顾家人就高调的去京兆府报了案,高声痛呼有人丧心病狂蓄意纵火,要谋害靖宁伯家眷。

在大雍,蓄意纵火是重罪,抓住可判死刑的。

这案子,京兆府不得不接。

但接是接了,也派人去现场勘察了,只是态度有些敷衍,一群衙役更像是走个过场,顾家若追问,对方就一副和稀泥的嘴脸。

顾欢喜对此并不意外,京兆府尹可是个人精儿,猜也能猜出点真相来,他哪敢真出力往下查?

查出结果来,命还要不要了?

她能理解,却不会配合对方一起装糊涂。

她现在是做不了什么,可态度得摆出来,明明是受害者,总不能要替凶手遮掩吧?

况且这凶手,就快领盒饭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顾欢喜难得冲着京兆府的人发了一顿火,好脾气的人一旦翻脸,杀伤力还是挺大的,反正镇住了所有人。

也让所有人想起顾欢喜当初亲自去京兆府告状的壮举来!

这位可是被人污了名声,不但不遮掩,还大张旗鼓为自己洗白的狠人,现在被人放火,那不得闹个天翻地覆?

京兆府要是敢不认真对待,怕不是要去敲登闻鼓告御状吧?

一时间,百姓们都兴奋起来,等着好戏开场。

京兆府的人就倒霉了,被骂的连连告罪,指天发誓会严查到底,才得以脱身,灰溜溜的离开。

接着,就有人陆续登门慰问,皆是跟许怀义交好的,苏喆直接寻了一队人来,帮忙重新翻盖新屋。

孙家也来人了,想接顾欢喜娘俩暂时住到孙家去。

这是要庇护她们的意思!

顾欢喜领了情,却不能答应,她不想连累别人。

再说,许怀义马上就回来了,事情很快就能解决,她们的安全自然也就不会再有问题。

今日的朝会上,也很不平静。

虽然一开始大多数人对顾家的大火讳莫如深,保持了沉默,可到底还是有公正之人的,尤其是猜到几分真相的武将,彻底寒心了。

他们现在若装聋作哑,那么将来被卸磨杀驴时,也不会有人为他们发声。

所以,他们义无反顾的站出来,痛斥放火之人,要求朝廷严查此案,必须抓到凶手,给功臣一个交代。

是啊,许怀义不是普通的武将,他可是大功臣啊,刚刚才又立了大功,半年不到就将鞑子驱逐回老巢,试问整个大雍,有几人能做到?

封侯拜相都不在话下,却在回京路上一再被刺杀,他侥幸躲过,家眷却又被人纵火想活活烧死。

过不过分?

但凡有点良知的,都不能忍受啊,这都不是过分了,这是泯灭人性啊,简直天理不容!

只是,有些事儿,心里清楚是一回事,却不能摆到明处,别说没证据,就是有,也得装眼瞎。

谁敢去指责挑衅帝王呢?

不过,含沙射影的表明态度还是可以的,站出来得几人就揪着放火说事儿,有人说到动情处,甚至老泪纵横,仿佛被烧的是自家,代入感相当强烈。

不少大臣都被感染的唏嘘不已。

孙尚书也脸色难看的站出来,为许怀义说话。

孙家自来有立身处世之道,按说不该掺合这些的,但这次也是气狠了,之前让孙钰去送密旨,就摆了孙家一道,也让许怀义立场难堪,谁想,那还不是结局,而是个悲惨的开始。

怎么就能做到这步田地呢?

孙尚书都提许怀义感到不值,数次救济过灾民,也多次号召商户捐助过银子,还为寒门学子谋过福利,更是南征北战,为大雍立下赫赫战功,这样的人物,如此对待,叫其他人如何想?

以后,谁还敢尽忠报国?

他是真想问问建兴帝,到底是咋想的,咋就糊涂至此呢?

建兴帝自然是不在的,主持朝政的是齐王,他听着朝臣们的痛斥和控诉,如坐针毡。

到底修炼的还不够,脸上火辣辣的,恨不能遁走。

终于熬到下朝,却又被内阁几位重臣给堵在了御书房。

齐王欲哭无泪,差点崩溃,还是伺候建兴帝的大太监慌慌张张的闯进来,说建兴帝病情突然加重,这才解救了他。

齐王匆匆跑了,内阁几位重臣面面相觑,随后跟着去求见建兴帝,都被拒之门外。

他们也不知道,这是建兴帝的拖延战术,还是真病重了。

反正,晚上原本该为许怀义准备的庆功宴取消了。

总不能建兴帝重病,齐王父子都进宫伺疾去了,朝廷还要兴高采烈的给许怀义办庆功宴会吧?

那也忒没眼力劲了!

这也导致,许怀义回京时,气氛异常古怪。

作为凯旋归来的功臣,朝廷和百姓都该锣鼓喧天的热情相迎,但现在,不得不克制着,就怕建兴帝万一有个好歹,他们高兴的不是时候,再被问罪。

许怀义也不计较这些,一路疾驰往家里赶,让所有人看得出他心急如焚、归心似箭。

也是,收到家里失火,媳妇闺女差点烧死,谁能不急眼?

他一到家,伯府上下就有了主心骨,该做什么,桩桩件件都安排的井井有条,忙而不乱。

韩钧见他回来后一脸平静从容,却是心头不安。

自从出了顾小鱼的事儿,俩人已经很少再推心置腹的交谈,韩钧一直没离开顾家,许怀义却也当他不存在,彼此就那么心照不宣的保持着距离。

韩钧也不上赶着关系破冰,但这次,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来讨嫌。

俩人就站在烧毁的主院里,满眼狼藉,让人看的心头沉闷。

韩钧艰难的问,“这件事,你打算如何收场?”

许怀义裹着披风,将手抄进袖筒里,面无表情的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说了算吗?”

韩钧一噎,换了个问法,“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许怀义没回应,而是冷冷的道,“昨晚的大火,你也看见了吧?你现在闻一闻,空气中都还有火油的味道,这么大的量,里面的人根本不会有生还的可能,你说,换成你,你能接受吗?”

在他灼灼的眼神逼视下,韩钧僵硬的摇摇头,“这是灭家之仇,谁也接受不了,可是……”

许怀义嘲弄的打断,“你想说,我媳妇儿和闺女如今都好好的,没被烧死对不对?那是因为我事先做了安排,不是凶手放她们一马!

再说,这次没事,那下回呢?谁能保证次次都这么幸运?”

韩钧无言以对。

许怀义看着他问,“是谁让你来当说客的?”

韩钧闻言,立刻道,“没有人让我来找你,而且,我也不是说客,怀义,我只是担心你冲动做错事……”

许怀义道,“放心吧,我不会冲动,我有家有室的,还要过日子呢,做事还能不计后果?

我可输不起!”

韩钧半信半疑,“真的?”

这可不像许怀义的风格。

许怀义凉凉的笑了笑,“不然呢?你觉得我能干什么?我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想报仇也得有个目标不是?

再说,京兆府不是在追查吗,朝廷也施压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给我一个交代,何须我自己动手?”

“你相信他们?”这种事,随便找个替罪羊就能交代。

许怀义淡淡的道,“我相信天理昭昭,疏而不漏,丧尽天良的人,迟早会有报应。”

韩钧心底倏的一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道,“锦儿可什么都不知道。”

许怀义低声问,“那齐王呢?”

韩钧张了张嘴,片刻后,惨淡一笑,“我也不知道。”

许怀义呼出一口气,看着纷纷扬扬飘散下来的雪花,无所谓的道,“知不知道的,都不重要了。”

论迹不论心,齐王终究是没作任何提醒,更别说帮忙了。

哪怕是韩钧,还派了一队人去保护他呢,齐王做啥了?

这会儿守在建兴帝身边,当个大孝子,还拽着顾小鱼做护身符。

有顾小鱼在,许怀义原本想今晚就去弄死建兴帝,都投鼠忌器,不好下手了。

回到寝室,阿鲤已经在房车里睡了,顾欢喜在床上等他,“跟韩钧谈完了?他是个什么态度?”

许怀义脱去外衣,掀开被子,搂着她的腰,惬意的躺下后,才含糊的道,“他就是怕我一冲动,就不管不顾的自行去报仇,想劝我呢。”

“这么说,他也猜到放火的人是谁了?”

“嗯,京城就是不缺聪明人,岂止他一个啊,满朝文武估计心里都有数,除了建兴帝还能有谁这么容不下我?要说乱党余孽,楚王都跑到海外荒岛上去了,秦王一脉也快死绝了,他们哪还有能力对付我?也没那么大仇恨啊,至于其他人,没这个本事,所以,排除所有的不可能性,剩下的,不管有多不可思议,都是真相。”

顾欢喜郁郁的叹了声,“可没人敢站出来说啊!”

许怀义道,“早朝上还是有人为我发声的,他们不敢指名道姓,但态度很鲜明,内阁都动怒了,虽说他们也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我身上的功劳太多,在民间的声望也大,又没犯错,就这么偷偷处置我,不合规矩,哪怕给我弄个莫须有的罪名呢,也比暗杀要好。

暗杀,上不了台面,不该是帝王对待臣子的手段。

若集体装聋作哑,那满朝文武都会没了安全感。

他们不是为我撑腰,而是为自己战斗,也要逼一逼建兴帝。”

“那你觉得建兴帝会退步吗?”

“不会,将死之人,尤其是帝王,跟疯子没两样,他现在什么劝谏都听不进去的,他就认定了我会嚯嚯他的儿孙,窃取皇家的权势,谁说都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