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以之等人先行一步来到了钩水县的左翼小山丘,恰在大夏之师的出发点的横线之上。
陈以之仍在看着西边那四道光柱,思索着什么,比如此阵的施展者实力如何,年纪如何。
“大哥,等会儿他们打起来,要是我们大夏输了,钩木县的人会不会被杀啊?”
赵惟问道,继而有些情绪低落:“他们又没犯错”。”
“想听真话吗?”
陈以之见三小只齐齐点头后说道:“太多是会被杀的,他们本就是来反攻大夏的,自是要长驱直入,直捣黄龙的,那么他们走了,这留下来的百姓谁来管?若是打一处留一些人来管,算算 打到了大夏北部,他们除去中间死伤的人还有多少人能抵达北部?人都没了还打什么战。”
许疏接着说道:“不过也不会全杀了,比如老弱妇孺,他们若是有点脑子的就不会杀,然后让这些灾民不断北上,不断增加大夏皇室的负担,而大夏 一旦放弃了他们,民心顿失,加上战争带来的苦难,民反一旦出现,大夏必然是雪上加霜。”
“所以呢,我们好好看戏就行了,再说,有拜无忧那个国师在,大夏还不一定会输,听说中南部如今是柳彰在领兵作战,杀得诸国溃不成军,钩木之师只需要熬到柳彰南下就好了。”
筱米粒疑惑道:“柳彰?”
“嗯,就是柳杰他爹,天下十七境,除却失传二境,他已经踏进了倒数第二道门了。”
杜鹤幡然醒悟:“难怪他不让柳杰和我们玩了,临近出洞之际,怕是不想与我们有染。”
陈以之哂笑道:“是不想跟我有杂,跟你们没关系。”
陈以之不再多说,用玉扇斩了一根树,坐在了树墩儿上,金蝉子有所不解:“陈兄天赋如此,难道那柳施主的儿子比陈兄的天赋还高?若非如此,跟着陈兄不是更好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太猛了,他怕他儿子跟着我,一不从心就死了?你不也说了嘛,我很强,打的都是高端局。 ”
“阿弥陀佛,陈兄应自矜自持,切勿自满自大也。”
“陈述事实罢了,你看我上五境之下的架打吗?”
“阿弥陀佛,陈兄棋艺通天。”
而这时,陈以之的目光则落在了孑然身上,孑然自说自话道:“孑然啊孑然,你孑然一身是忘了带脑子吗?连个小僧都不如喽。”
陈以之笑道:“孺子可教也,孺子可教也啊。修行事,随心所欲,是为魔道,故违心之事,是你登峰的中坚力量,此为炼心。咂,我是真把你当学生啊,什么都要教你点儿,为师也算是劳心费力的吧。”
白颜坐在一旁,看着略有异样的孑然,怔怔出神,恍惚道:“天理何在?”
孑然盘坐于地,要破境了。
陈以之不由笑道:“要不我去洞庭书院当院长吧,我感觉自己还是很有天赋的。”
金蝉子微道:“阿弥陀佛,陈兄这张嘴,得亏不能修行。”
暗处,苏锦眼中俱是诧异:“还真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危雾则是给出了一个中肯的结论:“他山之石?那人差吗?不差的,而我们,对宗主太过呵护了,生怕坏了他的心境,但此人毫无顾忌,事实上宗主的脸皮……宗主的心态也是极好的,只是长年闭关,我们无所了解而已。”
“嗯~危雾,你能送我件法器吗?”
“为什么?”
“我怕我没吃的,这嘴还有空闲之余。”
“告状被你说得如此清新,厉害的。”
苏锦微微一笑,竟是撒起娇来:“好不好嘛。”
“好好好,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害臊。”
“略略略,在你面前还要脸,那活得多累啊。”
虽然二人仍是幅二十出头的模样,可人已然三百岁往上了,境界使然。
苏锦眼神蓦然一冷,二人齐剑而出。
千机炼有所感应,但在陈以之的示意下退到后方。
来人有三,皆是上五境修士。
五人对峙,孑然仍在破境之中,陈以之可没心思帮忙,此二人的实力被消耗得越大越好,但不能就这么死了,所以必要的时候,千机炼还是要出手的。
但陈以之想多了,苏锦危雾二人仅仅三个照面间便将三人打退,四处逃窜而去。
陈以之对二人微微一笑:“还藏吗?没必要的在明面上,其实威摄力更大,在暗处反而风险更大,再有呢,我也不知道你们的真正来意,当然,就算你们说了我也不信,要不看在我助他破境的份上,你们见好就收回了吧。”
苏锦只是摇头道:“这不是我二人能决定的,但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也要说一句,只要你不与他为敌,我们是不会伤你们的。”
苏锦危雾二人倒地没有继续隐藏下去,而是留在了孑然身边。
边境鼓角齐鸣,乌云阵阵,黑压压的一片,似是天幕都垂下了千丈不止。
安世王安垣一马当先,率先冲阵,一人长驱万人行。
而大夏之师,从北部赶来的冠百归毫无惧色,长枪烈马领万人对敌。
两军交触之际,朵朵血红鲜花在空中绽放,有的源自脖颈,有的源自胸膛,一阵上完二阵上,视死如归,前仆后继。
双方对阵数个时辰,胜利天秤却全然倒向了燕国之师,冠百归与武王安垣的搏杀犹在继续,但冠百归显然落了下风,在安垣的长枪面前,连连败阵,安垣则步步紧逼,打压得冠百归差点喘不气来。
可尽管如此,大夏之师的斗志却是持续高昂!为社稷死则死也,为社稷亡则亡也。常思奋不顾身,而殉国家之急。既为国之将士,国之生,国之死。
陈以之等人目睹着这一切,这砸在陈以之的心湖中,确确实实是被缴起了些许涟漪,如此的大义,于他这个‘功利鬼’而言,太过震撼。人都死了,这争来的太平与你何干?如此拼命到底是为了什么?就为了那毫无实际价值的美誉?还是伤残体恤钱?你拿到了这些钱真能好好享受一番?陈以之想不明白,起码现在是如此。
许疏坐在陈以身旁,柔声说道:“有机会去一趟契阔恩洲吧,那儿也许可以解决你心中的一点儿疑惑。”
陈以之微微领首,许疏又说了一句道家名言:“‘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此之为道义也。”
“如此看来我的心湖犹不够大,装的东西还是太少, 可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如果他们没有被赋予将士的身份,他们还会前扑后继吗?”
陈以之没有继续,许疏也没有开且,有关心境之事,点到为止即可,说多了反而无益,更何况眼前之人是陈以之,这点事儿自是要斤斤计较,不可马虎,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孑然此时已然破境,跻身无婴境。边境的战况仍是一边倒的情况,钩木县被破,在所难免。
但事已至此,西方的四象阵仍是没什么动静,这也是陈以之所好奇的地方。
燕国,东部,苍龙城。
安千仍在维护着大降的运转,而安肆等七人则是坐下来品茶了,反正谁也打不过谁,不如停下来,看他一个人奋斗。
完颜未妆身上也就几缕红布遮挡,翘个皙白二郎腿品茶,风情万种也。
完颜未妆抿着茶,时不时向安千瞥上一瞥,而场外处于安千这一方面的男人还以为是完颜未妆给他们抛媚眼,被迷得不行。
安肆奉玄二人看似镇静,心中难免心急,要知道北官玄武,西官白虎,以及南官朱雀,都派了两位元婴境修士前去,而安千此时不过七境,而且一人运转,工作量之大,可想而知。
星门子掐指一算,心声传道:“怕是不妙,还是先走吧,他们现在是有所顾忌,但若等到了那小子完成,我们了的处境可不好。”
完颜来妆也只是来尽一些绵薄之力,能帮就帮一些儿,赌命?她可没吃撑, 赤足的完颜未妆以及书童模样的星门子遂起身离去,并没有人去阻拦,留下他们只会是自找麻烦。
在燕园七皇子燕楚东奔之际,八皇子燕德在从禾乐口中撬出点东西后,便向宰相王显府中去了,而禾乐则是紧跟在其后,就差在脖子上挂上个“八皇子之人”的牌儿了。
燕德入宰相府毫无阻拦,直接与王显见面,王显见到燕德身后之人,眼皮微跳,但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自然,只是落座为燕德斟茶: “有失远迎,八殿下勿怪!”
“无妨,今日来此只是想跟王宰相讨论一些陈年往年。”
禾乐听此,肠子都悔青了,自己跟着他来不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吗?如丧考妣的禾乐此时只能坐以待怒,逃?逃到哪儿去,且不说八殿下府中的妻儿老母,就是这宰相府都逃不出去。
“八殿下请讲。”
“当年杨猛夫妇羽化飞升,外界皆以服毒而口传,这件事是否有什么争议,王宰相应该比我了解,二人好好的为何双双服毒羽化,这件事我暂有眉目,但如今安世王东征而去,北方战事危急,我也不好让我国内部水深火热,弄起轩然大波,所以呢,王宰相在近些时日还望安分些儿,不用怀疑,这就是我对你的最后通牒,我大燕若是败在你手上,比被安家灭了还难受。你自然不会承认,但没关系,话我也说了,机会也给了,你非要觉得我拿你没办法的话你大可一试。”
“八殿不慎言, 我们大燕传承之千年岂会因一个小小的安家而灭,而老臣岂敢有此心。”
燕德对此只是笑道:“别忘了燕敬是我皇叔,盛世养奸臣,乱世杀奸臣,王宰相,你觉得呢?“
燕德话音刚落,王显神情一征,呆在了原地。
燕德来此自是怕这蠢东西重施故计,如今大燕武王只有三位,不能再少了。人性,可经不起考验,这就是故计重施能成功的重要因素。
燕德此时起身离去,刚踏出一步。
“保护八殿下。”王显突然叫道。
燕德讥讽一笑,果不其然,这禾乐还是要交待在这,但也无事,禾乐的作用已经发挥出来了,他现在要做的并不是拔掉这颗蛀牙,只是来警醒一下罢了,而拔牙之人犹在幕后。
燕德不管不顾地向府外走去,而前来刺客除了与禾乐厮杀外,还在王显身旁舞刀弄剑,配合其演戏。
燕德回府后便书了一封信向东部而去,安世王亲启。
契阔恩洲,北部。
浩然天下的边境,也是前往蛮荒战场的必经之路。而在这边境之外有一扇石门,高宽各十余丈,此为传送门,而传送门向浩然天下往内,有着座绵延千万里的长城,将浩然天下,将契阔恩洲的北面,蛮荒天下拦截在外,谓之浩然长城。
陈婆婆立在城头北望,是无垠的荒凉,无尽的枯骨。
陈婆婆身旁有位老瞎子,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也许这几千年的代称,让他自己怕是也忘了,但也无伤大雅,有个名字就行了。
老瞎子问道:“女娃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被男人拐跑喽,女大不中留啊。”
哈哈,你这不是留得好好的吗?”
这时,一位御剑而来的白须老者笑道:“你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
来人正是浩然长城的隐官侯酩。
“去你的,老不正经。”
方才还嬉笑的陈婆婆却是突然没了心气一般:“唉,也不知道能不能抱上他俩的娃喽。”
“咋儿?那男的那里有问题啊。”
老瞎子问道:“那女娃咋能看上他。”
陈婆婆白了一眼老瞎子,却被自己气笑道:“人年纪大了,脑子都不灵光了。”
侯酩打趣道:“媚眼抛给瞎子看喽。”
“拉倒吧,一把年纪了,再说就她?还媚眼?知道什么是媚眼吗?”
老瞎子笑道:“除非是为了大道,不然啊,老瞎子我再生出双眼睛她都不知道什么叫媚眼。”
侯酩大笑道:“老婆子啊,想不到还能有天被老瞎子嘲笑吧。”
陈婆婆讥讽一笑:“你这神不理鬼不搭的隐官,又好哪去了?这些年也没看见你抱过娃啊,怎么,那儿不行啊?不行的话剁了跟我当姐妹算了。”
侯酩自顾自地吹着口哨,他能有什么办法呢,身为隐管哪来那么多的时间去搞那么些卿卿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