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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下一站,天下(二)

河东形胜之地,郑守义当年其实也幻想过。

可惜,也许是命运注定,他于晋阳总是匆匆过客。

大李子在世的时候是自己把在手里,后来也没便宜了他郑某人。

如今,河南局势不明,身为枢密副使,大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公爷,郑守义更不可能躲在晋阳袖手旁观喽。

什么?参加秦光弼的队伍,走西路打洛阳?

呵呵,老秦苦熬了多少年,总算捞着一次机会表演,郑守义可没脸在这里碍眼。看看跟在身边的妫州高家两兄弟,嘿,到河南,正好让他两个上去奋斗。

……

七月十五日。

经过数月跋涉,郑守义终于抵达南面行营。

从甘州出发还是冰天雪地,到河南已是酷暑难挨。

河南的盛夏,可比河北酷烈许多。

别说穿甲,就坐在马上顶着日头走片刻,都够受的。

头巾早已湿透,豆大的汗珠瀑布般从脸颊滑落。

一件麻衣敞胸露怀,雪白的护心毛油光水滑的,郑守义跟条老狗般粗气胡喘,真是难挨,很后悔为什么要走这么快,慢走俩个月多好。

冲动了。

唐王提前知道郑守义东来,亲自率队来迎。

见到这个老伙计,李老三蹙眉苦笑。

人郑老二在河西顺风顺水,一气打出去上千里,他李三郎在河南愣是砸不开局面,数年下来,几乎是原地打转。

惭愧。

惭愧啊。

“来来来,大兄总说你是福将,来得正好。”下了马,都不让休息,就将郑守义拉到沙盘面前,唐王抓紧给他讲解局面。

军中宿将是有,怎奈何张德比较保守,元行钦不愿多说,秦光弼在晋阳,也就这个老黑比较靠谱了。

如今的基本局面,是梁军六万大军死死地堵在唐军西进的门槛上。

……敌将有王彦章,有刘鄩。

这都是老朋友了。

哦,新来个叫做段凝。之前没交过手,其妹曾是朱温宠妃,这厮一直在朱梁禁军为将,最近来这边给王彦章做副手。”

面对梁军的乌龟壳,李老三很有点一筹莫展的感觉。要说他还有什么工作成果,那就是对梁军梁将的底子算是比较清楚。

可是,在六万大军面前,好像用处也很有限。

随着张存敬、李思安、杨师厚等相继凋零,王彦章,这已是梁军硕果仅存的元从老将了。很早就交过手,前面在柏乡、在魏博,都有这老小子的身影。尤其这厮曾几次撵着郑某人满山跑,那这个印象是非常深刻。

刘鄩么,说实话也有点小聪明,能耐也有一点。

至少前面在河北还是很有定力,在莘县一度拖得李老三也是没脾气。若非被猪队友坑一把,那仗的胜负都很难说。

段凝呢,郑守义对这厮就完全没有概念。

不过么,稍稍思索一下,郑守义就没把这个段凝当盘菜。

一个靠妹妹裤腰带发家的玩意,常年躲在后头,突然就被派到前面……

这不就是杨延直第二么?

郑守义敏锐地感觉,击破梁军,说不得还要着落在这厮身上。

不过呢,郑某人刚刚回来,情况还不大了解,这些计较就不要乱说。

李老三可不是个善茬子,他郑某人想得到,这老小子肯定都想得到。

一招手,高行珪,高行周哥俩闪身出来。

郑守义乐呵呵道:“三郎,河西兵力不足,实在没法调太多兵来。再说数千里奔波,回来也是疲兵,无法使用。

大军我留下了没带,但是回鹘崽子我也不能都留那边,便拣选了一千骁勇之辈,都让他两个管着,这便交给你啦。”

要论起来,唐人着装好花,衣饰主打一个绚丽多姿。

比如咱郑某人,那就总要黑的、红的、蓝的、紫的、金的甚至是绿的都往身上挂。有时候,他恨不得穿成一条彩虹才出门。

例如此时,郑守义就是红头巾、花裤子,圆领暗花紫袍配着乌皮靴,袖口挂了红皮云边银护臂,就很鲜艳,就很醒目。

但是高家兄弟却继承了父辈的审美,一向喜欢银盔甲。

当然,平常没事儿肯定不能挂着几十斤铁四处晃,这不是有绢帛甲么。

嘿嘿,也是银色做底,饰以暗纹雕花,配上哥俩雄壮的体魄,论造型那还是很拉风。就这么一身白,比郑守义还醒目。

不过么,要论人生,至少到现在为止,讲实话哥俩是挺悲催。

作为世代传承的武夫,熬到上一辈,妫州高家算是等到了好时候。李匡筹坏事,刘仁恭领着独眼龙进幽州那回跟对了人,高思继傍上大粗腿,甚至有机会挤了刘窟头做卢龙大帅。

可惜,老天爷与高家开了个大玩笑。

高思继犯忌被杀,高家瞬间从云端摔进了谷底。

好在刘仁恭不算太黑,仍用高家管妫州,算是留下了一团火种。

奈何妫州穷啊。

刘窟头是继续让高家在妫州不假,可这厮给妫州的钱粮非常有限。后来李大郎上台,继续严防死守,弄得高家多少年停滞不前。

然后就是那年被李大郎拿下。

倏忽又是多少年过去,小哥俩如今也是老哥俩了,如假包换的难兄难弟。

在大李子手下,兄弟俩辗转各处,熬到最近才见点希望。

道理很简单。

首先,高家在妫州的那点积累早被李家兄弟拔个干净,队伍也散了七零八落,这就没了威胁。再加上多年来高家兄弟办事也算认真,族中子弟支持李老三的工作都很积极,又从不搞事,这就渐渐获得了认可。

毕竟,他兄弟也没干过啥大事。

这次被点将去河西,高家兄弟还以为郑守义怎么慧眼识英才了?

结果去了就很迷茫。

到地就坐冷板凳,搞得哥俩百思不得其解。

嘿嘿,他们哪知道这是受了晚辈牵连。

西征大军凯歌高奏,高家哥俩瞎转悠一圈,不是在后面看辎重,就是跟着郑守义身边站门岗,屁个功勋也没混上。

又不用我,你把咱弄来干嘛呢?

也不敢问呐。

老哥俩感觉生活都没希望了吧,唉?突然把一千回鹘兵交过来让整顿。

这什么操作?

你说是要重视要启用吧?嗯,他高家军早被拆得无影踪,他们哥俩最后只剩下随身的五十骑,还是加上他哥俩才五十骑!

从这个角度看,给他们整顿一千胡兵确实是个机会。

可是,凡事就怕说可是。

郑守义只把他哥俩孤零零丢过去,一个人手都没给,这属实又很坑人。

再怎么着,给个百八十人也行啊。

至不济,你把咱带过来的四十八骑给咱也行吧。

一千胡兵换走他哥俩四十八骑?

这什么意思?

不过呢,毕竟高家兄弟不是怨天尤人的主,也是真有本事。

甭管那多,老哥俩一合计,联袂进了军营,也不怕这帮混蛋造反,观察几天,先挑出几个刺头果断砍下脑袋,以大木杆子挑起。

然后大搞军中比武,兄弟俩轮番上阵,打遍军中无敌手。

顺便选出武勇顺服的做各级头领,老哥俩硬着头皮找到老马匪,要来酒肉,与胡儿们吃喝拉感情。

如此拉一帮打一帮,冬天过完,高家兄弟就把这一千骑整治得服服帖帖。

不过呢,郑守义与他二人一直说话不多,也不见亲近。

总之是搞得高家兄弟俩晕头转向不摸底。

他们哪里晓得如今咱郑守义格局彻底打开,早已放下了旧事,所作所为完全是出于一片公心呢。

但见郑守义笑眯眯地向唐王介绍:“此二人有些勇力,也有手段。匹马单枪接掌一千回鹘兵,不但没出乱子,还治得那帮狗崽子服帖。

嗯,人这便交给你喽。”

高家兄弟闻言继续迷茫,但是得了郑守义夸奖,老哥俩也都懂事,叉手行礼感谢郑大总管的恩情。

俯瞰高家哥俩,一种高高在上俯瞰芸芸众生之感在郑守义心间油然而生。

刚有些得意,郑守义就自警醒,暗忖很不应该如此低级趣味。

孟子说,君不正臣附敌国,父不慈子去他乡。

咱眼看是做宰相的人了,这是要为大唐振兴发光发热的,岂能如此没品。

李老三的目光落在两位高家兄弟脸上,有个半晌才微笑说:“好,好,好。高家将。”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就让韩梦殷领了高家兄弟俩往别处安顿,只留下郑守义说话。

将郑守义看了又看,主要是这一头华发刺眼。

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就又觉着说什么都不好开口,末了,唐王够着脚在这黑厮肩头拍了两下道:“二郎一路劳苦,且休歇两日。”

……

唐军大营,向西临着巨野泽有二十余里远。

朱梁丧心病狂,今年又扒了一回河堤,搞得这片大沼泽是更加泛滥。

你看着水面还远,可是附近的土地都泡朽了,太阳一晒,上面干了,底下全是陷阱。稍不留神,人马就能埋进去。

就因为这片大沼泽和兖州城死死顶着,再加上梁军拼命抵抗,愣是将唐军数万大军整得没脾气。

李老三说话从来算数,说让郑老二歇两天就是歇两天,到点就来找他问计。

那郑守义才回来,两眼一抹黑,能有什么妙策?

只好亲自出营,带队四处游走,观察敌情。

但见梁军分做两部。

一部刘鄩据说有二万人,驻在兖州的州治瑕丘,居于东。

王彦章主力似有四万,驻扎在瑕丘西南的任城,居于西。

刘鄩与王彦章部相互呼应,任城以西有桓水自南向北隔在通往汴梁的路上,桓水再向西,则是巨野泽的边缘与大片泥泞沼泽。

梁军从后方可以通过水路补给粮械,十分便宜。

兵法说,上兵伐谋。

郑守义围着附近转了两大圈,自忖没有妙计可言。

伐谋看是没啥可伐的,若欲速胜,唯有血拼一途。

七月底,经过反复权衡,唐王丢掉幻想,决定再次寻求与梁军决战。

李老三也是四十八九岁的人啦,时不我待啊。

叵耐王彦章与刘鄩这次都做了缩头乌龟,一在任城,一在瑕丘。

这里地处河南,梁军补给充分,任你唐军怎样挑衅,就是固守不出。

呦呵,这是要抄司马狼顾对付诸葛丞相的作业?

可惜,朱梁不是曹魏,李老三也不是诸葛丞相。

才跟这伙子梁军拼过一场,唐王知道这股梁军都不白给,哪敢绕城而过,遂与郑守义商议,试探着围攻瑕丘看看反应。

八月初一。

时隔数月,唐军再次陈兵瑕丘城下。

远看城头的刘字大旗,李老三不禁有点面皮发烫。

上次来,他还想着与张万进里应外合做了刘鄩,结果张万进这蠢货坏事,搞得他李老三自己都差点被刘鄩、王彦章联手做了。

为此次攻城,李老三就多备了许多石炮。

得益于河南水网纵横,方便梁军转输,李老三也得了不少便宜。一台台石炮就在城下摆起,一根根抛竿高耸入云。下面是整齐码放的坛坛罐罐,前后左右都有军士忙碌。

郑守义老老实实跟着李老三,在有些距离的将台上坐了。

这将台离地好有两丈高,看看与城墙着实不近。

对面梁军也有很多石炮,隔着城墙都能看到那高高耸起的抛竿。

城下忙忙碌碌,城头慌慌张张。

郑守义手搭凉棚,就看城头各色人等来回穿梭,有着甲的左右挪移,也有打小旗的爬高上低。

城下的阵容与往常也很不同。

抓抓头皮,郑守义突然还是有点心慌。

在秦光弼那里就听说梁贼的震天雷不差,到河南前线一打听,确实不虚。

就今天这个阵仗,几排石炮摆在最前,除了几支骑队距离稍近,唐军各大部队都远远躲在石炮阵地的后头,很明显是怕被炸啊。

就是那靠近些的骑队,也都是站得稀稀拉拉,人与人之间是绝不肯太近。

郑守义心中疑惑,这将台稳不稳呐?

郑某人千山万水跑回来,若在此立地成佛那可真是……

若非看看李老三也在这里,郑守义很想再躲远一点。

忙碌许久,估计是准备好了。

因为郑守义看到原本乱糟糟的阵地上已经清空,军士们或规矩立在两侧,或在后面准备操作,还有人与将台上旗语交通,传骑往来奔驰。

郑守义抬眼又看城上,却见似乎城墙后头的一根杆子缓缓降了下去,还没等他回过味来,那根抛竿又迅速升起,然后就是一个小罐子……

看着就是个小黑点,越来越大,越飞越近……

竟他娘的是冲着自己来得?

哎呀我去!

郑守义哪料想刘鄩如此不讲规矩,明明是李老三来攻城,他却敢抢先开炮,并且是直接就奔着这边的将台下死手。

真是骇得郑守义亡魂大冒。

大总管腿一软,就趴在了将台上。

可不怪咱郑守义胆怂。

当初在沧州,只有己方输出,震撼归震撼,但是现场没有太强的代入感,事后也就过了劲儿。

在莘县,放炮都是李老三指挥,郑守义是领着队伍躲远观战,既没往前凑,也没站在这高台上直面飞来的火药罐子。

一个是躲到后头,一个是站在台上,此间的差异岂可以道里计?

一个炸雷子,那就完啦!

李老三眼见着那小黑点在距离很远的地方落下,顺势又滚了两滚,一回头,发现这黑厮正双手抱头趴在台子上。许是看到老黑丢个丑不容易,李老三哂笑道:“二郎勿慌,梁军那石炮打不着咱。”

郑守义此刻也回过味了,抬眼看看没事,赶紧一把爬起,将打翻的胡床拉过来重新坐好。

要说郑守义如今真是参透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至高法门,端端正正如老僧入定,好像刚才趴下的不是他郑某人一般。

唐王此刻也顾不上管他,挥挥手下令。

城下便零星飞起几个黑点,或落在城下,或越过城头,也有砸了城墙的。

然后又是一顿忙碌。

这回几乎有一半的石炮发动,不计其数的小黑点拖着或有或无的尾烟远去,继而在远方绽开朵朵烟花。

又片刻,则有“轰隆隆”的雷鸣之声传到。

几乎同时,城上也飞起许多物件,由远及近,在前后左右各自绽开。

有的落在阵前,有的还在天上就已爆炸,也有那么一两个好像是落在了一队骑兵附近,虽然没能直接炸翻什么,可是惊得一阵马爷发疯。

只看那军士们死命拉着缰绳安抚畜牲,郑守义就觉着面皮发紧。

这他娘的若是畜牲疯起来,给谁踩上一脚……

啧啧。

对于发机飞火,郑守义感觉自己还是肤浅了。

征河西,他也带了不少,但他是准备用来炸城的。

行前,他在幽州观看了用法。只需在城墙上掏一个洞,将一些药罐子塞进去点了,轰隆一声响,城墙就能垮塌一片。

至于说如此疯狂地丢炸雷子……

嘶!

郑守义感觉非常不好。

非常的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