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廷彦昨晚睡得甚好。
不用上早朝,也不用批折子,他也就不用绷着那根紧紧的弦早起。
更何况昨夜温香软玉在怀,让他也生出了几分倦怠之心,像终于寻到了港口的船只,可以肆意停靠。
他醒的时候下意识地往身边一摸,被褥已经冷透了。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孟清瑜今日容光焕发得像是镀了一层金光。
肌肤莹白如玉,杏眼如秋水映月,梳了一个她最喜欢的凌云髻,穿了青色的长裙。
周廷彦翻过身,被子夹在腋下,暗戳戳地欣赏。
他将长臂冲着她的方向伸了过去,修长有力的手摊开,目的很明显,想和美人拉手手。
孟清瑜当没看到,脸上浅浅一笑。
“陛下起了,我去叫人进来伺候。”
周廷彦一急,掀开被子,光脚踩在地上,迈了两大步就将人拥在怀里。
生下阿禾之后,孟清瑜身上的肉也养回来了,脸上看不出,但抱在怀里香香软软的一团就能感觉到她的丰腴。
周廷彦的变化在她眼里还要大一些。
从前温和的那股少年人的意气风发,变成更加收敛的成熟男子的凌厉与稳重,连胸膛都变宽阔了,只那双桃花眼里还带着迷惑人的绵绵情意,像多情的少年。
他将头埋在美人的颈窝,有力地吸了吸那隐隐的体香。
“不要别人,朕只要你。”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孟清瑜觉得有些痒,脖子不自觉地往前伸了伸,想挣开,奈何腰间的一双铁臂又死箍着不肯松手。
她转过身来,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是。”
这人的蛮横霸道倒是一点儿没变!
周廷彦瞧着低眉顺眼地给他更衣的小女人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小厨房里备着早膳,皇上可要用一些?”
孟清瑜系完最后一颗扣子,又替他将衣服上的褶皱抚平才算完。
周廷彦自然地拉起人的手,两人一道去用膳。
膳桌上美味的菜肴正冒着热气。
这道玉子桃花粥是小公主最喜欢吃的,小厨房隔三岔五就要做上一回。
周廷彦不爱吃甜的,但是也尝了小半碗。
用过早膳周廷彦也不肯走。
他时间紧,再耽搁下去,王安那边怕是要顶不住了。
他正是借着身体不适的由头秘密出宫的。
有太医院那边儿盯着能瞒一会儿。
若是拖太久,会生出什么变故,谁都不知道。
偏殿里的宫人都退下了。
只余下坐在小榻上的两人,气氛变得沉闷起来。
周廷彦率先开口,他的示弱这般明显,连吴茂全都看出来了,他不信她还会固执地不肯走。
三年过去,就算是生天大的气也该消了。
“清清,你跟朕回去好不好?”
孟清瑜已从昨日重逢的无措和迷糊中回过神来。
她不答反问:“皇上昨日派人说的婧晗的婚事是怎么回事?”
微微捏紧的手指,暴露了她的紧张,就如同她昨日一路去观朝殿的那般忐忑。
“你妹妹已经十六,陈府和章府都在准备婚嫁之事了。你是她的亲姐姐于情于理你也应该回去为她……”
还不待他的话说完,孟清瑜就“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云淡风轻的脸上顿时布满不可置信。
“皇上明明就说过婧晗和章家的婚事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却要假戏真做。”
孟清瑜说到此情绪也有些绷不住了,一双眼睛越发红了。
她性子冷淡,第一次为得到一个人的心费尽思量,却在这人身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代价就然是要赔上她妹妹一辈子的幸福。
她若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她当时就该一头撞死在养心殿,让他怀着那一丝愧疚保婧晗平安无虞。
孟清瑜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脸上的冷然之色,与周廷彦平日所见的温软乖巧大相径庭。
“清清,你冷静些。”他走到她身边,想将她抱在怀里安抚她的情绪。
孟清瑜的手抵在他的胸膛上,不让他上前。
“倘若有人逼皇上将阿禾嫁到敌国去和亲,皇上还能保持冷静吗?”孟清瑜冷冷地看着他,说出来的话就像软刀子一样剌着他的心。
随后她轻勾了一下嘴角,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哦,是我忘了,皇上有那么多公主,怎会在乎区区一个阿禾?”
周廷彦听完这话,心里的火“腾”的一下就烧起来了。
“放肆。”他的舌头在后槽牙上抵了又抵,才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两个字。
一颗心就像被人踩着碾来碾去。
且不说,大周边境并无看得入眼的邻国。
在她眼里竟是将他看作那等无心无情的畜牲不成。
“朕的女儿自然是掌中宝、心肝肉,又岂是什么人都可以与之相较的?”他一双大手用力地捏紧了她的肩膀,一脸厉色。
孟清瑜不甘示弱地对上他怒火中烧的眼睛。
“婧晗于臣妾而言与阿禾一样重要。”
高大和纤细的两道身影在剑拔弩张地对峙着,谁也不让谁。
孟清瑜率先败下阵来,眼睫轻颤,泪珠簌簌地落下来。
“臣妾会去送婧晗出嫁,然后再寻一处寺庙出家,日夜为皇上祈祷,愿您坐稳这靠女人稳固的江山。”
“你——”凌厉的掌风从孟清瑜的耳边擦过,周廷彦的手掌高高举起。
周廷彦气得眼睛都红了,抬手的时候也是用了十足十的力道,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僵在高处良久,终究没能落在人脸上。
他用力一甩袖,带着一身凌冽的肃杀之气走了。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
“原来,你从前对朕的种种都是做戏,在你心里谁也比不过你那个妹妹!”
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后,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好像这门摔得越响,他心里就能越好过一些似的。
两位主子这动静闹得这么大,奴才们就是想不知道都难。
绿云匆匆进来就看到主子跌坐在地上,一张玉脸上无波无澜,好像魂儿都被人抽走了一样。
“主子没事儿吧?”
孟清瑜以为她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日,没成想,她守的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永远没法看到月亮。
她抹干净眼泪:“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