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襄不再言语,执剑而立,风陵剑在夜色的光影下,寒光凛凛,剑锋所指。
郭襄淡淡道:“国恨家仇皆系你们蒙古人所赐,你口中的万民休养生息与安乐,只是你作为统治者强占他人家园的说辞罢了!”
忽必烈抚摩腰间镶星弯刀:“郭二姑娘,你这柄剑,比得上朕的千军万马吗?”
郭襄指尖轻弹剑刃,龙吟铮然:“剑虽三尺,可量人心。你纵有万里疆土,可曾量过汉人百姓的恨?”
忽必烈身后亲卫按刀欲动,却被他抬手制止。忽必烈手一挥,一枚染血的襄阳城砖从亲卫手中递了过来。
忽必烈冷笑道:“郭伯父守城十年,最终城破人亡——侠者殉道,可曾换回半寸山河?”
郭襄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仿佛又看见那一夜,襄阳城头火光冲天。
父亲立于箭雨之中,降龙十八掌震飞云梯,却挡不住潮水般的蒙古兵。
母亲将剑穗系在她腕上,柔声道:“襄儿,活下去……替我们看看太平盛世。”
城破时,她抱着重伤的郭破虏,在尸山血海中爬行,指尖抠进砖缝的血泥里。
郭襄的剑突然发出嗡鸣,剑气震碎三丈内的青石。
在场之人无不为这功力所震撼。
郭襄剑穗无风自动,如当年襄阳城头的战旗:“你可知,为何蒙古铁骑能踏碎城墙,却踏不灭‘侠’字?”
她突然拔剑,剑光如雪,竟在青石地上刻下一个“侠”字,深达三寸!
忽必烈身后亲卫迎上前来怒斥道:“不知轻重的女子,竟如此无理,敢在陛下面前舞刀弄剑,当真是不想活了,陛下仁义,尔等休要放肆,把兵器收起来!”
忽必烈摆了摆手:“抛过一壶烈酒,酒囊镶金嵌玉,无妨且听她说来。朕再说一次,若你肯归顺,朕许你为天下武林之尊,如何?”
郭襄眼前浮现十六岁那年的风陵渡——
神雕大侠杨过摘下面具的刹那,漫天烟花映亮她一生的心动。独自骑马走遍天涯,每到一个地方,便在酒馆里听人说“郭大侠守襄阳”的故事。
郭襄接住酒囊,却反手倾洒于地,酒液渗入“侠”字沟壑。郭襄倒掉御酒,酒液渗入青石,竟浮现出当年杨过送她的三枚金针虚影。
郭襄冷冷道:“因为这侠字刻在人心上,比刻在碑上更难磨灭。江湖人饮的是清风明月,陛下的酒——太浊!”
忽必烈眸中杀机骤现,却又化作一声长叹!
忽必烈:“郭襄!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
她忽然笑了——
在终南山巅,她以剑锋削岩为碑,刻下“侠”字时,一群流民孩童跑来围观。
最小的女孩仰头问:“郭姑姑,学武是为了杀人吗?”
她蹲下身,替孩子擦去脸上煤灰:“是为了让有些人……不必再杀人。”
郭襄仰天大笑:“你当然敢了。可杀了我,江湖上会有千万个郭襄站起来。毕竟——‘侠’字,从来不怕血染。
郭襄突然挥剑向天,一道剑气劈开暮云,露出半轮明月。
“你看这月亮——和照在襄阳城上的,是同一个。”
忽必烈沉默良久,最终挥手撤去亲卫。
郭襄转身携君宝纵向城墙,眼神中透露出复杂的神情。
她听见背后传来忽必烈低沉的声音:“郭襄,你比郭伯父更可怕……因为他输掉了城池,而你赢得了人心。”
她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抚摸剑穗,留下了一句话:“为天下大义,适才那位老者所言不无道理,郭襄不孝,未能给父母双亲报仇,只希望你能做一个好皇帝,让天下的子民不再受战乱之苦,爹爹在天之灵,也希望天下的子民安居乐业,我郭襄不能为家仇而坏了大义,爹爹教导我们,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郭家与你的仇恨,乃是私仇,杀了你很简单,天下又要大乱,若你施行暴政,风陵剑定会向你索命!”
夜色沉沉,郭襄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化作高墙尽头的一粒黑点。忽必烈仍立于宫苑之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从襄阳带回的残砖,砖上暗褐色的血垢已与岁月融为一体。
忽必烈笑道:“朕赢了。他攥紧城砖,碎石屑从指缝簌簌落下。”
“郭靖死了,襄阳破了,临安的龙椅换了主人。”
可为何这女子的剑,比当年十万宋军的刀戟更让朕如鲠在喉?
远处传来战马嘶鸣,他忽然想起攻破襄阳那日——
郭靖站在崩塌的城楼上,也是这样转身的背影。
原来有些胜利,尝起来是铁锈味的。
夜风卷起郭襄遗落的一截剑穗,忽必烈俯身拾起。
褪色的红绳上结着精巧的同心结,像是某种中原人固执的仪式感。
“她竟带着这种东西来见朕……”
他嗤笑一声,却想起自己腰间玉佩里藏着的——
母亲唆鲁禾帖尼临死前塞给他的一缕羊毛。
原来最锋利的剑,从来不是铁铸的。
亲卫跪地请示:“可要派探子跟着她?”
忽必烈摇头,突然暴怒地将砖石丢掉:“滚!”
地面上未干的侠字沟壑,郭襄泼在地上的酒。
他盯着那刻了侠字的沟壑还有美酒,突然对八思巴说:
“你说佛能渡众生……可渡得了朕么?”
国师闭目捻珠:“陛下已渡了苍生。”
“放屁!”他大笑指着郭襄消失的方向,“她那样的才算渡!”、
他解下佩刀扔给侍从:“传旨,宋地免税十年。”
“陛下,那郭襄……”
“朕说的不是郭襄。”他望向南方,“是那些……还在相信侠字的人。”
史官不会记载这个深夜。
就像不会记载,一个帝王为何在寒风中站到东方既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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