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雪城,万里高空之外。
“前辈,那火明南就这样死了?”
“不然呢?”
“我就是觉得他死得太容易了,就应该好好折磨他一番!”
“我可没说,他死得很容易奥。”
身下金色玄鸟短短一句话,透露出无边寒意,让端坐在上的舒禾忍不住在脑海里幻想了无数种折磨人的手段,不知金前辈选的哪几种。
金羽将会永远记得,自己亲手抽出火明南那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神魂时,他的惊惧,害怕,色厉内荏,甚至最后的疯狂求饶。
而自己,一点点,彻底捏碎,碾灭了他整个神魂,碎成渣子,风一吹就散了,多痛快,多解恨呐。
修仙者,神魂俱灭,便意味着,永世消失。
”对了,那火云依呢?她死了没?”
“奥,她跑了。”
金羽轻描淡写几个字,完全不觉得自己没有斩草除根,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
“啊?她居然能从你手下逃脱?”
舒禾实在不敢相信。
“不是,这火云依不愧是火明南的种,心够狠,她趁我跟火明南斗得死去活来时,悄悄溜走了,等我解决完她爹,这个小的跑没影了。不过,我在她身上留有一道神念,没事,早晚解决她。眼下,送你来参加这什么秘境才是最重要的。”
“昆雪秘境。”
“对,快别愁了,那扶雪城就在眼前了,这不是你盼着的吗?”
唉,前辈你实力强大,不怕她区区的火云依,可舒禾总觉得没有彻底解决她,这事还不算完,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出神之际,一种深入骨髓的冷意席卷而来,穿透不惧寒暑的轻薄法衣,直直钻入皮肤,肉体,经脉,进而直达丹田,身体内运转正常的灵气甚至都有一瞬间的停怠,凝滞,所谓极致的冷,不外乎是。
很快,舒禾的裸露在外的皮肤,被簌簌而来的坚韧冷风,刮磨得红通通,眉毛,头发甚至覆上一层清霜,透亮冷冽。
修士的肉体得天地灵气滋养,本应不惧一般的寒暑。
舒禾着实没想到这扶雪城的冷居然都能影响到灵力运转。
仿佛感知到了舒禾的痛苦,原本只是抵挡罡风的灵力层默默增厚许多,削弱了空中大部分的入骨之寒。
“谢谢前辈,我好多了。”
“小事一桩,扶雪城要到了,坐稳了!”
像是一块金色巨石,从万里高空极速坠落,所产生的强大冲击力,即使有灵力罩的保护,舒禾都觉得自己快要被割散架。
不知下落了多久,金羽巨大的鸟身猛一停顿,端坐在背上的舒禾终于得以喘口气。
“舒禾,到了。”
金羽轻扇翅膀,不断驱散包裹,缠绕的寒意,身为金火属性的妖兽,属实不太适应这种地方。
舒禾理理自己跟疯婆子似的,劈头盖脸的乱头发,自觉勉强能见人后,才从几丈高的鸟背上一跃而下。
“金前辈,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我准备先去来岳大陆,那里是妖修,妖兽的地盘,在那里修至元婴期,再去找那万翼鬼幡的主人报仇。火明南固然可恨,这鬼幡的主人才是罪魁祸首!所以,舒禾,我们就此别过,相信还有再见的那天。”
金羽硕大的鸟眼里,闪过一丝不舍,随即坚定,修行之人,注定与孤独为伴,没有谁会永远陪伴。
自己有自己的路要走,舒禾也有她的选择和未来,分离在相遇的那天就已经注定。
“金前辈,再会。”
舒禾同样不舍,她也早就明白,仙途就是一条孤独之路,一旦踏上,就只能不停,不停往前走,没有退路可言,所遇之人,之兽,只会陪你走一段,或长或短而已。
在这一刻,一人一兽,心思同频,相视一笑,默契极了。
“给,这是我的一根毛,拿着她,早晚我们还会再见。”
一道金光闪烁的羽毛轻轻落到舒禾手掌之上,不过一尺长,入手温暖,光透夺目,透过如云朵般清亮的外层,舒禾仿佛看到了内部流动的灵力,金红之色相互交织,流金溢彩。
“我对着它,大喊一声金前辈,你会不会就出现了?”
“哈哈哈,或许吧,谁知道呢!”
金羽鸟头一歪,欠欠一笑,没有正面回答,振翅高飞离去,回荡在空中的一道道长啸,潇洒,肆意。
舒禾可能永远不知道,这跟翎羽,是她心腹处,最重要的三根之一。
今以吾之翎羽,赠予舒禾小友,望仙途顺遂,珍重!
直至那道灿如烈日,灼灼闪耀的巨大金色背影渐飞渐远,甚至看不见之时,舒禾才抖动下有些冻僵的身躯,转身,回头,脚步坚定而无畏。
一刻钟后。
“金前辈啊啊啊!你怎么不把我送得离城门再近一些呢!!!”
望山跑死马,明明那巍峨圣洁的扶雪城近在眼前,一直在视线内晃动,招摇,引诱,可舒禾愣是在冰雪上飞踏了一刻钟后,它还是那么不远不近!
舒禾都快冻绝望了,抽了抽冻得不舒坦的鼻子,只好运起星步,风雪中继续孤独的飞。
大壮这没义气的,嫌冷早躲自己丹田内了。
又是一刻钟,随着一声咯吱咯吱的踩雪声,扶雪城这次才是真的到了。
舒禾只盼着赶紧进城,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哪有这么顺利的。
远远就看到许多人围在一起,指指点点的,神情兴奋而惊奇,看戏味儿好浓。
本来还觉得这些人,顶着这种冷都要看戏,不禁让人肃然起敬,可再一看他们身上样式各异,但看起来都非常厚实,有特殊保温作用,毛茸茸的法衣。
看来,冻得嘶哈嘶哈的悲催修士,还是舒禾。
不过,视线左移,倒是又看到几个跟自己一样身着单薄法衣,同样冻得不轻的几个筑基修士。
左右两边人,站得很开,犹如楚河汉界,泾渭分明。中间的大片空地仿佛有什么一般,默契留白。
一边悠哉看戏,一边怒目而视,愤愤不平,火药味十足。
这帮人还正好把入城处挡得严实,想想绕过去都不可能。
舒禾正犹豫自己该怎么过去时,“哎呀,又见面了!”
一道清亮而惊喜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舒禾心里的惊讶可想而知,此人居然能悄无声息靠近自己,如果是敌人的话?
扭头看去,不由得一怔,居然是这家伙!
光头,圆脑,看似温和,却略显猥琐,欠揍的气质,头一次从个和尚身上感受到了何为吊儿郎当,正是舒禾在落星秘境所遇到的那个碎嘴子和尚清缘。
舒禾默默站远一些,直觉不想跟他走得太近。
“奥,是你。”
只怪修仙者,记忆力太好,居然还记得这么清。
“哎呀,道友见了我怎么这么冷淡?我见了道友可是好生亲切呢。”
亲你个大头鬼,我跟你很熟?
舒禾默默翻个白眼,继续观察那边,思索该怎么进城。
见她不理自己,清缘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顺着舒禾视线所在,眼珠子转个不停,“咱都第二次见了,还不知道道友名字呢,道友可是在想怎么进城?”
“舒禾,你有办法?”
看他穿着这么单薄的僧袍,难道居然不是刚来这扶雪城?
“有啊,走,带你进城去。”
说完,一马当先,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右边那群人走去。
舒禾半信半疑,缀在后头。
怎么办,总觉得这和尚不太靠谱。
晃悠到那群看戏人前面,还没开口,突然,‘咚’一声,中间的空地上居然凭空扔出一道人影,干脆利落地被甩到了厚厚的雪面上,一声痛苦的闷哼声,表明摔得不轻。一看居然还是筑基四层的一名男修士。
普通的摔打,对于修士来说不算什么,可难耐不住这里这么多人,如此被不留情面地丢出来,简直丢死人。
舒禾从他默默把头朝下,埋在雪里,露出的一双通红耳朵,窥见了他的羞愤,无颜见人。
“木兄!你们,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左边的几个单薄人,等看清这被甩出来的人影后,急得呼啦啦地冲上来,硬是把那修士给扒拉个脸朝上。
嗯,果然,正面更红,不知是冻还是羞?
其中一个筑基六层,面白脸嫩的男修实在忍无可忍,气得眼里冒出两簇小火苗,越烧越旺,周身围绕的寒冷之气都被扫荡殆尽,只可惜有些笨嘴拙舌,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不痛不痒的一句话,毫无杀伤力可言。
光甩眼刀子,再愤恨有什么用?
果然,他们越生气,对面这群厚实修士越高兴,兴奋地直嚎叫,跟群没有开启灵智的野兽一般,粗暴而残忍,也嚣张至极。
“奥奥,哈哈哈,看,我就喜欢这种眼神,真无助,真令人兴奋呐。”
“嘿嘿,就是,就这点本事,还想进我们扶雪城?去昆雪秘境?赶紧哪来,滚回哪儿去吧。”
“哈哈哈。”
舒禾,清缘头一次有了默契,齐齐后退。
“你们!好,好,我来,非得把你们破阵给撕烂不可。”
白脸男修说着就要愤而入阵,惹来身后几人急切担忧的呼喊,“黑道友!”
“黑兄,小心啊!”
“嗯,你们放心,我没事。”
说完,头也不回,坚定地朝那处空地走,走着,走着,就消失在了凭空泛起的阵阵寒雾中。
“咳咳,请问几位道友,这,现在是什么情况?入这扶雪城还得破个阵?”
正担忧呢,一道陌生的女声唤回了几人心思。
回头一看,一和尚,一青衣女修,怪异的组合,不过,一看身上的法衣就知道是跟自己这些人一样,面面相觑,迟疑着不知该怎么说,最终还是那调整好心态的木姓修士率先搭话。
“你们也是要入这扶雪城,想进昆雪秘境参加历练的吧?”
“是,几位道友应该也是吧?”
“我们几个都是,大家本来都是散修,路上相遇,觉得很投缘,就结伴一起来这扶雪城,哪想到,不但进不了城,还要受这般羞辱。”
“几位道友怎么称呼?我叫舒禾,也是一阶散修。”
“奥,我叫木言,这位是李月容,他叫黄修武。”
李月容是一个外表娇娇小小,可爱的女修士,跟舒禾一样,筑基四层修为。
黄修武则身材魁梧,高大壮实,薄薄的衣衫都遮不住他的一身腱子肉,两条腿,粗壮有力,像是两根柱子,稳稳立在地上,臂膀上的衣衫勾勒出肌肉形状,肌肉丰满,体格健壮,周身似乎围绕着一层无形的护体罡气,看起来,像是炼体修士。
“舒道友。”
“木道友,李道友,黄道友好。”
简单的打过招呼后,木言才继续讲述个中缘由,默契忽略掉站在舒禾身后,东张西望,看起来不太老实的和尚,清缘。
舒禾这才知道,对面那群人是扶雪城的修士。
最近,因为昆雪秘境开启在即,大陆上的筑基修士,无论是宗门子弟,还是各路散修,全都汇聚而来。
哪想到,扶雪城中的一些二三流势力,突然动起了歪心思,在进入扶雪城的四方城门外的必经之路上,设下阵法,光明正大的打劫。
破不了阵的,想进城,要么一万下品灵石,或者与之等价的法器,灵物;要么被狠狠羞辱一番后,灰溜溜滚蛋。
“这不就是明抢灵石?还一万灵石,脸真大。”
“可不是,咱们散修,就算有这笔灵石,谁愿意掏,九死一生入此秘境,还不一定能得到这么多的灵石呢。”
散修艰难,不是说说而已。
“那就没有人管管,这扶雪城城主,还有那些大宗门,没有一个站出来的?”
“唉,舒道友,但凡他们有一个站出来,他们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嚣张。扶雪城的城主根本不觉得有什么,听说这位前辈也是非常有个性,你以后就知道了。他的地盘他都不管,那些大宗门也不好越俎代庖,横插一脚。再说了,这昆雪秘境还在人家地盘呢,不堪僧面看佛面。最重要的是,那群人精着呢,凡是名门大派的弟子一律不敢惹,把各大势力的弟子,有名人物打听得清清楚楚,一见了人家,乖乖就让过去了,哪像对咱们这种散修。”
合着,自己这些人成了软柿子,是谁都能随意来踩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