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夕雅曾经听老一代的狼魔族大萨满在世时说过,参悟到天阶境界后就可以剥离元神修炼出身外化身。
因此对于像窠卫这样窥涅化槃的高手而言,便能够化出部分元神铸炼本命魔宝。
而通过这等方式铸炼出的魔宝,威力远胜旁类,不亚于同等级高手祭出元神后的御剑一击。只因炼制不易,而且一旦毁损势必波及本命元神,故而通常情况下谁也不愿轻易动用。
何况,能够剥离衍生第二元神炼铸本命魔宝的,无一不是天阶人物,环顾三界八荒又有几人能逼使他们铤而走险放手一搏?
“你行不行?”夕雅担忧地仰脸望着楚天,问道:“不准逞能跟我说实话,要是打不过这幽魔猪,咱们就逃!”
楚天脸上不由露出古怪之色,他非常了解要让夕雅说出“逃”字是多么不容易的事,那难度虽比不上将冥海捅破沟通三界,但也绝不逊色于铁树开花。
“能不能赢,要打过了才晓得。”楚天举目望向悬浮在窠卫双手上方的沉晓轮,心里也没有底。
他的意念根本无法透入天命盘里,几次尝试都像撞击在了一扇厚重的铁门上,震得灵台晃颤心神不稳。
毕竟,他的修为刚刚达到守一境界,无法像天阶高手那样凝聚魔识与天命盘交融沟通,这就像一个三岁的孩童纵然手中握着一柄足以碎裂山岳的巨锤,却终究由于气力过小而望洋兴叹。
难道,只能站在这儿被动挨打等着窠卫运转沉晓轮轰击过来,好借此再度激醒天命盘的神力?
想了想,楚天凝定心念与蛰伏在元神中的轮转魔君萧逆残留的意志溶成一片,顿时一股强大的魔识应运而生,像海啸泛滥席卷灵台。
楚天的心神不由一阵恍惚,如同伸手推开了隐藏在黑暗中的另一扇记忆的大门,千百心绪万般记忆涌上心头,脑海里同时产生出两股意念与力量在交织在排斥,一股是本我,一股是真我,可他却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才是自己?!
他的眼睛里蓦然腾起两簇骇然的金红色血焰,丝丝缕缕的殷红光烟从眸中散发出来,眼神霎时变得桀骜深沉,冷冷凝视着窠卫唇角逸出一抹轻蔑的讥诮道:“窠卫,你是窠难蹈的孙子?”
窠卫凛然一惊,他的祖父窠难蹈曾经是幽冥皇帝萧逆麾下的魔王之一,拥兵十万统治竺落皇茄天,声威之盛由在今日的云无量之上。后来萧逆兵败元神被封,窠难蹈也在劫难逃被天界击杀,全族数百人只逃出了区区十余口,自己的父亲便在其中。
这段身世极为隐秘,又经过三百余年的漫长岁月可以说几乎无人知晓,怎也料想不到会被楚天一下子抖落出了旧账。
与此同时楚天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没有了以往的忧郁消沉,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心颤的威势与霸气,感觉上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窠卫嗅到了一股强烈的危险气息,他的喉咙里迸发出一记锐利的啸音,宛若长矛般穿透虚空刺入楚天和夕雅的耳中,双手翻腕往上托举释放出沉晓轮。
夕雅嘤咛低呼,被窠卫的啸音震得娇躯猛颤从口中喷出一股血箭。
楚天的元神亦是狠狠的一下晃动,然而面色沉稳如故一双眼睛紧紧盯视着轰落的沉晓轮,猛运心念借助着萧逆魔识的力量撬开了天命盘紧闭的大门。门后一线天光透出,无边的浩渺道义汹涌而来。
“唿——”他的胸口血光爆绽,一轮天命盘的虚影匪夷所思地从元神中涌现出来,在冉冉升腾的过程中急遽扩展,化作了天边红月。
“不,不可能!”目睹此景窠卫勃然失色,像是被雷电劈中了一样彻底惊呆。
“红月在上,天命吾皇……”霎那之间,他想起了一句在贱民中悄悄流传了三百余年的箴言,不由得面如死灰。
原来,这些贱民的谣传并非空穴来风。至少此时此刻,他已亲身体会到这句箴言背后所隐藏的真正意思!
魔君的意志,天命的莅临……窠卫的脑海里混乱一团。他以为自己本可能捡到一个大便宜,成就自我的传奇;没想到迎头撞上的不是天上掉下的馅饼,而是正在复活的魔君!
“轰隆隆!”天命盘与沉晓轮狭路相逢,石破天惊的轰鸣声里光澜如同天崩海啸崩裂开来,雄浑至极的罡气纵横交错摧毁了整座火山浆海魔阵。
沉晓轮宛如一枚被巨石砸中的鸡蛋壳,脆生生地爆碎崩灭,无论多少魔念加持,却也抵挡不住天命盘虚影的当头一棒!
是的,这仅只是天命盘的虚影,而非它的本体。
以楚天目前的修为,即便拥有萧逆魔识的襄助也仅能催动出天命盘不到一成的威能,但这已足够让窠卫喝上一壶。
由于沉晓轮的殒落,窠卫修炼的第二元神亦化作了飞烟,他的身形剧烈摇颤“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上诡异地迸现出一个个金红色的血窟窿,就像一块玄冰被火炭烫化开来。
在破碎沉晓轮后,天命盘虚影稍稍一晃旋即轰向了呆如木鸡的窠卫。
强横的魔念不朽的意志从天命盘虚影中喷薄而出,如水银泻地般涌入他的体内,一颗已到窥涅化槃之境的道心竟然颤栗起来,在魔君的威凌下呻吟瑟缩。
窠卫的斗志与自信摇摇欲坠,只想赶紧逃离此地,但天命盘的气机早已牢牢锁定了他的本命元神,哪怕遁逃到天涯海角也照样躲不过泰山压顶的绝杀。
“咄!”生死关头,窠卫也只能破釜沉舟从肉身中祭出了元神。
只见到青光爆闪元神出窍,一支支冰锋魔枪在虚空中接二连三地凝铸涌现,仿似万箭齐发朝着天命盘虚影攒射而至。
看似气势奔腾,窠卫的心里却在滴血。这一战无异于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即使能够侥幸保住性命,所耗损的魔识与元气也要将他的实力整整打下至少一个境界。未来数十年里,空负窥涅化槃的道心却也未必能够斗得过大千空照的巅峰高手。
但是现如今对着楚天祭起的天命盘虚影,周身为大道威能笼罩无所遁形,除了鱼死网破绝境求生之外,他确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早知今日,三年前就该一刀杀了这小子,丢进黑水河里!
“砰砰砰砰!”魔枪崩碎青澜弥漫,一轮红月当空砸落轰击在窠卫元神上,爆发出更为绚烂夺目的光彩。
狂乱的冲击波震塌洞穴,也将楚天的元神迫退出数十丈远,霍然眼前一暗竟已穿透山腹飘飞到红石崖外。
夕雅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发生的景象,视线投射向坍塌的地穴却已找寻不到窠卫的踪影,惟有一股股血红色的烟尘冲出山岩直涌向黑沉沉的高空。
“他死了?”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有些发涩,甚至忘记了惊喜。
楚天低低“嗯”了声,元神噼啪作响显现出一条条可怖的血色纹路,如火焰烧灼般的巨大痛楚蔓延全身,灵台几乎被痛感吞噬。
他的身形一个踉跄跌落下来,摔倒在了坚硬的冻土上。
“天谴噬体!”夕雅大吃一惊,急忙抱住楚天催促道:“快,收住天命盘!”
楚天浑身无力,感到天命盘的力量正似潮水般消退,但元神已然千疮百孔。
他知道这是自己强运天命盘的后遗症,只怕今后数个月中都无法恢复过来,每时每刻都要在锥心刺骨的噬体痛苦中煎熬忍耐。
然而比起被天命盘虚影轰成渣滓的窠卫,这样的结果已算得幸运。
“糟糕,你的肉身!”夕雅猛然想起被埋没在塌方地穴中的慕成雪的肉身,不由得花容失色想也不想就要冲了出去。
忽听北夕雪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优雅从容从身后传来:“慕大人的肉身在这儿呢。”
夕雅回过头,就看到北夕雪护持着楚天留下的肉身笑吟吟地站立在冷月清辉之下。在他的身后东阳耀、南月薰、碎罗、炫流、枯寂还有斩天等人不知何时也已赶回了巨麓庄园。
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里都不约而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突然如有默契地朝着楚天俯身跪拜,齐声叫道:“红月在上,天命吾皇!”
夕雅呆了呆,蓦地意识到自己怀中抱着的居然就是狼魔族苦苦期盼守候了三百年漫长岁月的“幽界救赎者”,终于禁不住“呀”地一记轻呼,转瞬间热泪盈眶脱口而出道:“该死的,为什么不早说?”
话一出口,她方才醒悟到自己已经不能用这样的语气跟楚天说话,心里面油然升起一缕空落落的怅意。
楚天倒没觉得什么,只是天谴噬体浑身痛苦难当,只能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道:“你在查我么?”
他的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知道无论是否愿意,自己的命运和未来已在冥冥中与幽魔界纠结在了一起。
但在心底里,思念的永远只是那个越界回归但为自己改变三千年宿命的少女。
珞珈,不论你身在何处我会找到,就像那些年我们曾经捉过的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