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说话间已经到了谢景昀住的青竹院了。
苏安正推着谢景昀在院子里看书,季寒酥立马走过去夺走对方手中的书。
语气无奈的说道:“都说了别在太阳底下看书,容易把眼睛晃坏,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谢景昀抬头,看到朝中的几位重臣同时出现在眼前,不由得蹙眉。
不等三人请安,他便开口问道:“朝中有事?怎得都来了?”
陆之琛行礼回道:“圣上新得的一株千年老参,让我三人一下早朝就给您送过来!”
谢景昀眯眼看着那锦盒,捋了捋衣袖。
目光瞥了一下裴文敬,在心里思索了片刻。
“本王记得这株老参,是本王当年替先帝下聘时,亲手放进聘礼中的。”
这话意思在明显不过了,他是再问裴文敬,怎得又给他送回来了?
裴文敬拱手回道:“回摄政王的话,太后聘礼中的那株老参,昨日丢了,下官已经向皇上请罪了!”
“这株是皇上新得的,特意拿来请摄政王补身体的。”
裴文敬说完后,谢景昀也没在多说什么。
“既是皇帝的心意,苏安你去收下吧!”
苏安将那株老参端走后,季寒酥一手搭在谢景昀的椅子上,一手抱着百里长风。
“许久不见三位,就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
陆之琛拱手说道:“多谢侯爷心意,只是我等还要回宫中复旨,怕耽搁久了让圣上着急。”
谢景昀开口道:“无妨,让苏安跑一趟,本王正好有事,要与你们一起商讨!”
谢景昀浑身的骨头被蛊毒侵蚀成脆的。
眼下依然不敢有大动作,季寒酥将怀中的百里长风交给陆之琛。
自己小心翼翼的扶着谢景昀,一起去用早饭。
庞信和裴文敬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摇头不语!
短短几步路的距离,他们跟在身后走了有一柱香的时间。
谢景昀坐下后,摆了摆手道:“都坐吧!本王病了一场,这身体到像是纸糊的了!”
几人同时坐下,陆之琛率先说道:“您为大周鞠躬尽瘁,大周的百姓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谢景昀摇头,“记不记的本王的好都不打紧,今日让你们留下,是有一件当紧的事,想听听几位的建议!”
“皇帝如今已经亲政,燕国近日突然向我大周施压,想让皇帝迎娶朝晖公主。”
谢景昀说完,所有人都愣住了。
庞信气愤的说道:“这燕国做事是真不要脸,朝晖公主今年都三十好几,快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能让圣上娶她?”
裴文敬更是生气,虽然已经年过五十了,但看着很是年轻,加上他本就生的一副难得的好样貌。
平日里因着皇帝外戚的身份,不敢作威作福,眼下生气竟显得有几分凌厉。
“这燕国不是欺人太甚么?朝晖公主那把年纪的老姑娘了,就算嫁给了圣上,她能生下皇子吗?”
谢景昀沉吟片刻道:“即便她能生,本王也不会让她生出我大周的皇子的!”
这话一出,在座的几人立马心思通透!
陆之琛点头,“摄政王说的话,正是下官所虑之事,燕国本就不安分,若是朝晖公主在诞下皇子,那岂不是让燕国捏住了我们的命脉!”
季寒酥不知道这几人盘根错节的心思,无所谓的开口。
“这有什么,难不成皇上后宫,就只有她一人能生皇子!”
谢景昀没说话,庞信却道:“侯爷说的简单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将朝晖公主放到圣上枕边,无疑是给圣上身边安了个火流弹!”
“她若是存了心思,我们防不胜防!”
季寒酥恍然大悟,“既然不行,那就不娶,让他燕国随意跳,实在不行,就给他们送回去!”
裴文敬摇头,“不行,朝晖公主现在明显是燕国放在大周的一颗棋子,若是冒然处置,怕是会引起后面许多麻烦的。”
谢景昀抬眼望向陆之琛,问道:“陆相可有办法?”
“臣想既然燕国费尽心思,要将朝晖公主嫁给圣上,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
“至于办法,臣倒是有一个,只是……有些欺负人!”
裴文敬直接好奇道:“什么办法?你快说来听听!!”
“朝晖公主入我大周已有十四年之久了,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难免内心惶恐忧思。”
“若是能有个聊的来的同乡人,或许也能排思解忧!”
不等陆之琛说完,庞信一拍手掌,兴奋的说道:“不愧是丞相大人,这个办法再好不过了。”
“从内部攻破,兵不血刃再好不过了!”
“如此,消息传回燕国,他们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季寒酥不明所以,“找个同乡人,朝晖公主生在燕国皇宫,谁能和她同乡,还能聊的来!”
裴文敬摸了一把下巴,“这个好办,朝晖公主离开雁城有十几年了,随便找个人都能糊弄过去!”
一直沉默的谢景昀开口道,“恐怕来不及了,晏子修近日连修几道书信与本王。”
“字里行间的意思,本王觉得他是想声东击西,用朝晖公主来施压,想达到别的目的!”
庞信道:“燕国的皇帝,无非就是想拿捏我们,两国开战这么久,燕国怕是也耗不起了。”
“时辰不早了,还是先吃饭!吃完再商议!”
谢景昀一句话,其他几人立马住了嘴。
季寒酥身体越来越虚,却还是努力让自己多吃一点。
他刚才头闷闷的,又有些神智不清的兆头。
但他常年征战,早已经养成了坚韧的性子。
就算脑袋闷,他也表现的面不改色,让人根本看不出来!
谢景昀身体亏空太厉害,太医只嘱咐他要吃清淡的。
所以面前的饭菜,分成了两排。
三位大臣面前放的,是正常的鸡鸭鱼肉。
而谢景昀和季寒酥面前放的,却是清粥小菜!
两方一对比,让对面的三位,一时之间无从下手。
“吃吧!别客气,本王与季白都病着,太医叮嘱要清淡点儿!”
有了谢景昀这话,其他三人才敢动筷子。
庞信无意的多了一句嘴。
“定国候怎么看着有些面色发青?太医说了是什么病吗?”
“没事,就是前些日子有些劳累,所以眼下有些疲乏而已!”
他刚说完,发现所有人都握着筷子,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眼神中都不约而同的带着惊诧!
“怎么了??你们为什么都这么看着我??”
不等他反应,谢景昀立马放下筷子,一手搭在他的腰上,一手拿起桌边的手帕,捂到了他脸上!
“我去请太医!”
庞信连忙一把扔下筷子,跑着出去了?
裴文敬和陆之琛走到季寒酥跟前,一人扶着谢景昀,一人撑着季寒酥。
他双眼黏糊,睁也睁不开,耳边听到谢景昀略微急促的声音。
“先扶去卧房!”
他想出声安慰一句,可是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前几次神智不清时,瞬间就没了反应。
可是现在他明显听的到身边每一个人的声音。
不由得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真是造孽,好不容易能吃几口肉了,还给搞砸了!”
谢景昀虽然看着镇定,但掩在袖中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自从季寒酥回来给他解了身上的蛊毒,他就发现他日渐虚弱的身体。
刚才竟然当着他们的面,突然鼻子喷涌出一股鲜血来。
可他却问他们怎么了!
只有一种可能,季寒酥他现在已经失去了感官能力。
越想谢景昀面色就越是沉静。
自从谢景昀卧床不起后,太医院的太医便在他府中最少留有三人。
日日照看他的病症!
他们前脚刚到卧房,后脚太医便来了。
把过脉后,三人商议了一番,年纪最长的一位太医对谢景昀说道。
“侯爷五脏俱衰,全靠他惊人的意志力支撑着,从脉相上来看,侯爷最多也就能支撑半年左右!”
太医的一句话,就给季寒酥判了死期。
谢景昀惊惧交加,差点儿摔倒!
幸好庞信及时扶了一把,这才稳住。
深吸一口气,谢景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往常一样。
“无论用什么办法,保住他!”
太医虽然为难,却也不敢忤逆,只是说了句尽力而为。
季寒酥眼睛黏糊,总觉得有东西糊着,看不清楚。
听到太医的话后,他轻笑了一声。
“你们别吓唬他,我这是去了趟滇南,被那里的瘴气坑害了,调理一段时间就好了。”
谢景昀绷着脸,瘦到脱相的下颌骨,此刻清晰的看到紧咬着的后槽牙。
片刻坐到床边,伸手摸了一下季寒酥发青的脸。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其他几人却看到那人渐红的眼眶!
“滇南多瘴气,侯爷又待了一年半的时间,吸入瘴气也是无法避免的事,还是好好养养!”
虽然庞信这么说,但谢景昀心里门清,自己能解蛊毒,这人怕是受了不少磋磨。
季寒酥想安慰安慰谢景昀,陆之琛突然开口道:“侯爷先休息休息,摄政王该吃药了!”
季寒酥听后虽然觉得时间应该还早,但想到刚才的混乱,又觉得他可能出现错觉了。
于是轻轻推了推谢景昀,温声哄到,“快去吃点东西,不能空着肚子吃药,我没事不用担心!”
谢景昀“嗯”了一声,让人扶着他走出了门。
陆之琛一手扶着谢景昀的胳膊,走到院中。
“陆相让本王出来,有何事??”
陆之琛也不含糊,直言道:“下官前几日进宫,碰到大内的张初君,带着自己刚收的小徒弟出宫了!”
谢景昀略微思索了一下,立马猜到陆之琛的意思。
“那个新徒有问题?”
“不瞒摄政王确实有问题,那孩子从我身边走过去时,身上有股淡淡的幽香。”
“下官幼年痛失双亲,流落街头时,曾碰到一位江湖人士,身上也有那股幽香。”
“因为当年过于年幼,没记住对方的长相,独独记住了对方身上的那股独特的香味儿。”
“后来入朝为官,与林相偶然聊起此事,林相告诉下官,有一种人,在娘胎里时,母体就会开始大量服用一种草的汁水。”
“所以那些人从一出生,就被养成了天然的药人,而那草只生长在滇南!。”
谢景昀蹙着眉头思索,目光看向卧房。
“陆相的意思是,那孩子或许可以救季白一命?”
“臣也只是猜测,但具体还要看太医院的诊治!”
庞信走出来,扒拉了一下头发,看着站在院中的两人,微不可见的挑眉。
谢景昀回身,对庞信吩咐道:“有劳庞大人亲自去一趟大内,将张初君和他的那个小徒弟提到本王府中来!”
庞信不明所以,目光瞥了一眼陆之琛,对方并未看他。
于是拱手应承!
“是,下官这就去!”
庞信走后,陆之琛再次开口道:“晏子修集结十万大军去滇南,我猜怕也是为了此人而去的!”
谢景昀敛眉,陆之琛扶着他向卧房走去。
“先救季白,其他的本王秋后在与他清算!”
陆之琛撩起帘子,看到季寒酥正靠坐在床边,曲着一条腿。
裴文敬本来在与季寒酥说着养生的话,怀中的百里长风却突然发射他的水泵。
只见百里长风叉开他的小肥腿,裴文敬刚说了一句。
“你小子,怎么了非要把腿叉开露着鸟儿……”
鸟儿的音还未落,百里长风的鸟便突然开始放水。
正好对着季寒酥的脸,给他兜头浇了满脸的尿!
季寒酥眼睛看不清,被尿淋了个通透,大骂百里长风混货小子!
裴文敬愣了一下,赶紧腾出一只手,连忙捂住百里长风的裤裆!
“哎呦,这小子看不出来,尿的还挺准的!”
季寒酥无语,谢景昀走回去,用袖子给季寒酥擦了擦脸上的尿渍。
陆之琛看到谢景昀对季寒酥的动作,拉着裴文敬悄悄退了出去。
“你打算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季寒酥一听谢景昀冷淡的声音,立马停了乱擦脸的手。
微微曲起的指骨,让他此刻心中隐隐有些紧绷。
面上却还是笑眯眯的样子。
“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瞒你什么?我真的只是在滇南吸入了太多的瘴气,所以才会这样的!”
谢景昀对他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是吗??那为何与你同行的其他人,都好好的呢??”
季寒酥脸上的笑立马僵了,他果然还是太瓷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