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门前,原本祥和热烈的气氛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混乱和喧嚣。
喊杀声、啼哭声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让人无法分辨。
人群惊慌失措地四处奔逃,仿佛末日降临一般。
五彩斑斓的花灯被抛弃,散落在街道上,有些被无情地践踏破碎,有些则被火焰吞噬,化为灰烬。
巨大的鳌山也未能幸免,被一盏花灯引燃,熊熊大火迅起,火势越来越猛,照亮了半个夜空。
军巡铺的铺兵们试图靠近火灾现场,但无奈人群如潮水般涌动,根本无法前进。
面对如此混乱的局面,铺兵们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势蔓延。
恰官家仁厚,恐搅扰百姓庆贺佳节,未置重兵于宣德门。
如今面对外有逆乱大火,内有天子居于楼上的情形,本就人数不多的禁军担心有宵小铤而走险,实在不敢轻举妄动。
只下令紧紧把守宣德门,调派人手,并急急禀上,请官家和皇后回銮避险。
相比于邢国公,还是皇帝和大内更重要。
如兰瞪大眼睛,满脸惊恐地看着被数人围攻的邢泽,双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然而让她感到绝望的是,那些禁军们只是站在一旁,严密戒备,丝毫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如兰心急如焚,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哭嚷着四处求救,但得到的回应只有那句“已调军前来,马上就到”。
明兰见如兰如此激动,急忙用力将她拉到一旁。
她紧紧握住如兰的手,轻声说道:“五姐姐别急,一定不会有事的!大姐夫身经百战,区区几个毛贼定不能如何!”
明兰的声音虽然轻柔,但其中透露出的坚定让如兰稍微定了定心神。
能不能如何,其实明兰也不知道,但她只能这么说。
她也很怕,也很急,可她比如兰更能迅速冷静下来,知道怕和急都没用,
现在这种情况,不是她们能掺和左右的,她们能做的首先就是不拖后腿,然后……
祈祷老天爷!
如明兰所言,邢泽的确身手了得,被数人围攻仍然游刃有余。
但贼人亦是十分强悍,上下齐攻,四面围击,配合相当默契。
他们奈何不得邢泽,邢泽亦奈何不得他们,双方缠斗不休。
如果按照这样下去,待禁军腾出手来,贼人定会遭殃。
但老天爷似乎很喜欢拿命运跟人开玩笑,此间尚未解决,又自暗中冲出数个贼人!
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不知是和前一支同伙,还是另有起源,但目标却是相当一致,利刃所向,皆是邢国公!
宣德楼上,赵官家和皇后喝着热茶吃着果,正乐呵呵的想着一会怎么打趣邢泽,忽然就听闻了噩耗!
当下也是不顾劝阻,急急起身到箭垛观望,眼见邢泽孤立无援,禁军无动于衷,顿时大发雷霆,责命速速襄助!
“请陛下和娘娘回銮!”
“朕不回!朕就在这里看着!朕要弘毅安然无恙!还不快去!”
“是!”
“慢着!将盛家两个小娃娃带上来,莫要让弘毅分心!”
宣德楼下,有生力量的加入,令形势急转直下,邢泽力有不逮,开始左支右绌,数次几乎就要被砍中,却又神奇的躲过,观众们的心也随着提上掉下,忐忑不安。
在一嗓子喊破贼人行刺奸计后,荣飞燕就被强行拉了回去,但她却不肯离开,眼见禁军迟迟不到,邢泽又身陷险境无法脱身,当即便命随行家丁去帮忙。
家丁们都麻了!
姑娘哎,你要不要看看,咱都是赤手空拳,上去除了能送命,还能干嘛?
邢国公的命是命,我们的就不是吗?
嗯……说不是有些过了,说不全是一点毛病没有。
至少在荣飞燕眼里是这样。
强令之下,家丁们不想去也得去,否则以荣飞燕的性子,回去也不能饶了他们。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去是去,快不快就另说了!
正在荣家家丁们磨磨蹭蹭、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前往战斗前线之时,禁军大部队终于也到了。
形势再次两级反转,贼人们见势不妙,分心大意,被邢泽打倒好几个。
贼头子为救下属,对上邢泽,不过三两招就被击退。
只听其一声呼喝,众贼纷纷出手,强行逼退邢泽,然后……
扭头就跑!
就很干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邢泽并没有乘势追击。
此时禁军堪堪抵达,眼见到手的功劳就要飞了,一声令下,张弓搭箭就要射。
邢泽果断阻止!
“抓活口!”
禁军纷纷收了弓箭,坠着贼人的踪迹,分队前往缉拿。
两队伪装的贼人,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出手匆匆,逃也匆匆,暂时落下了帷幕。
贼人一个没死,全部逃之夭夭,邢国公也毫发无伤,只有上元佳节独自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这个结果似乎有些荒唐,但显然没有人分心计较,反而颇为庆幸。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啊!
赵官家的心放下了,皇后娘娘的心放下了,如兰的心放下了,明兰的心放下了,荣飞燕的心放下了,邢泽的心也放……
握草,偷袭!
邢泽敏锐的捕捉到一丝破空声,来不及诧异,条件反射的闪躲。
一支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擦肩而过,钉在了石板上!
箭羽颤抖,嗡嗡作响……
“啊!”
宣德楼上楼下尽皆惊呼。
邢泽暗骂一声,提着刀就往箭矢来的方向狂奔疾驰而去。
敢搞偷袭,玩不起的小垃圾!
……
上元节没了。
朝廷重臣、社稷栋梁的靖北大都督邢国公,在大宋境内遭遇刺杀,还是在宣德门,还接二连三,这无疑是在啪啪打赵官家的脸!
赵官家一怒之下,禁军、巡防营、军巡铺、兵马司、衙吏等齐齐出动,驱散游人各自归家,不得随意走动。
各司、各部、各衙官员取消休假,全部到岗,内城、外城八方封闭,缉拿贼凶。
繁华的汴京城,迎来了罕见的宵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