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等不来坊主后，唐聿修便先行离去了，亓官心中还装着之前听到的事，忍不住在广闾坊中转悠起来。
因着与坊主人情的缘故，他去哪里都没有人拦着，便沿着画廊，在湖边慢慢踱步。
对于他这种活了不知道多久的人来说，秘密估计是唯一能引起些许兴趣的事了。
可此刻他却万分后悔，不知道广闾坊坊主是李弘渊还好，一旦知晓此事，就连带着出来更多谜团。
李弘渊当年失踪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人为还是故意为之？他又是怎么建起广闾坊的？在京城拥有如此庞大产业满朝文武乃至皇帝就没有一个知晓的吗？此次梁国前朝兵变又是否在李弘渊意料之中？
所有的时间和事情发生的都太过巧合，若是常人可能感叹无巧不成书，现实比小说更戏剧云云。
但对于亓官来说，这么多年他见过人为的推波助澜，可比侦探遇到伪装成意外事件的杀人案还要多。
而且他总感觉有个地方有问题，可如今仔细想来，却一时间无法说出那到底是什么。
比制药更加毫无头绪让他在院子里到处乱转，嫌吵闹的他一路往偏僻的位置走，待回过神来时，他发现已经走到了一处幽静的丛林。
这里的装潢建筑看上去较之其他地方简朴许多，看上去是下人居住的场所。
真是走过头了，竟然不知不觉走到别人住宿的位置。他摇了摇头，正欲转身离开，就看到一行抱着衣服的女子往这边走来。
“高姑娘这次离开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了。”
“怪我这几日去集市，要是提早回来，还能让高姑娘给我看看腰。”
“你这是拉伤罢了，好好休养几天，犯不着找高姑娘呢。”
那群女子闲聊着很快就走到了他面前，见到突然出现的亓官几人被吓了一跳。
姑娘们不认得他，以为他是乱走的客人，赶紧给他指路。
“大人，这儿是浣衣房，您是不是迷路了？”
“我只是散散步，不想走得有些偏了。”亓官摇头，谢绝了他们的好意，“没事，我认识路，一会从这边回去就好。”
说着他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口中的高姑娘是谁？这里的大夫吗？”
作为神医，亓官每到一处最先关注的便是医师，广闾坊的大夫他也见过，还从未听过有一个姓高的。
“算不上这里的大夫，高姑娘只是偶尔会来接济和帮我们看看病。”
一提起高姑娘，女子的眼中都充满了钦佩，“她有时候一年也就来两三次，大人没听说过也很正常。”
亓官点了点头，他转身走出两步，突然又扭头问了一句。
“烦请问，高姑娘原名是什么？”
姑娘们已经走出一段距离，有女子对着他大声回答。
“高良姜！”
如同晴天一道雷，他的脚步瞬间停下，在回头时，那群女子已经有说有笑地离开了他的视野。
高良姜是一味药名，这没什么，很多在江湖上行走的大夫都不会用本名，选用中草药作为外号的也比比皆是。
可他记得，有一味也可入药的植物与高良姜形气相似，甚至人们也经常会将这两种草药搞混，《唐本草》和《梦溪笔谈》都提及过这个问题。
而那个经常被与高良姜搞混的植物，就是杜若。
——会是巧合吗？
不知过了多久，亓官才重新走到了广闾坊的大门前，在走出去的那刻，他扭头回看着白日略显萧条的的建筑。
今日，他可真是见到了不少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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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耀卿掀开帷幕，他在门口进了又出，要是李弘景在这里看到了，估计会说“卡bug了”？
对于李耀卿这种来去之间的行为，今日无事的卢元恭和陈易一边下棋一边不时地抬头围观一番，最后还是赵渠看不下去了，指了指里屋。
“将军就在里面，你直接进去吧。”
被出声提醒李耀卿也不好意思再磨蹭了，他深呼吸，然后推开了门。
屋内，燕昀霁正伏案看着兵书，随着姜国内乱东楚大军异变，这几日靖嘉关倒是显得风平浪静了许多。
不过人人都觉得天下大乱即将到来，就算在闲暇之余，燕昀霁也依旧不敢怠慢。
“将军。”李耀卿行了礼，语气有些惶惶。
“林家变故，被灭了满门。”
闻言燕昀霁笔下动作一顿，再抬起头时，已经皱起眉头。
“出什么事了？”他说，“你细细道来。”
自从靖嘉关之战后，因着公冶文远的请求，卢元恭与姜国进行了交涉，姜国最后给出的回复是“这是林家的家务事”，意思就是让梁国自己去交涉。
虽然打太极，不过这话也表明姜国不会插手林家事务。
——想想也是，毕竟只是一个小家族，如今姜国皇帝都火烧眉毛，谁顾得上这么个林家？
卢元恭还在忙着战争后续，这件事就交给了李耀卿。
接到任务后李耀卿就找上了林家，他先观察了几日，然后趁着其他人都不在的情况下试探了林大小姐的态度。
结果正如公冶文远说的那样，林小姐已经完全是一副忠心为弟弟的模样。
他不死心地旁敲侧击了多日，林小姐都不愿意离开，最后甚至以死明志。
李耀卿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他本想写信将此事告诉陛下，却又怕公冶文远听说后会难过，提笔多次不了了之，就这么悬在了这里。
将林小姐带回梁国的想法破产，在陛下来信询问后他还是老老实实将事情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之后受陛下之托他偶尔会关注一下林家动态，然后将现状写信告知李弘景。
九月，陛下的书信慢了许多，他一开始还在奇怪，直到京城事变。
他至今依旧记得那天，卢元恭焦急地冲进屋内，第一句话刚落下他就惊得摔了杯子，再一扭头，看到将军竟然吐出了一口血。
如此混乱下，再也无人顾得上林家。二月，姜国内乱，待他想起来去看林家时，发现整个林家竟然已经家破人亡。
“如今姜国乱成一片，属下找了很多人都没能问清。只道是林家靠着林小姐的作品被一个富商看中了，那富商花了大价钱买作品，这件事被林家吹嘘了好一阵子，闹得人尽皆知。
“后来姜国内乱，很多山贼流寇和有心之人开始大肆抢劫，林家便是糟了难，上下皆被灭口，家中所有财物更是不翼而飞。
说到最后李耀卿又补充了一句。
“据说，那伙山贼在林家翻找许多，却唯独没有找到富商那笔钱，林家的人又坚决不肯说明在何处，这才全部被虐杀。属下去林家时无人收拾，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可谓是凄惨无比。”
燕昀霁这下彻底放下兵书，他眉头越皱越深。
“有确切来源吗？”他问。
“没有。”李耀卿无奈地说，“姜国现在太乱了，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可靠的消息。林家周围的人也纷纷搬走，现在都人去楼空。”
“你确定所有人都死了？”燕昀霁又问。
“确定。”李耀卿点头，“之前受陛下之托去调查林家时，属下就已经查清了林家人口。今次前往时已经数过，都对得上。”
这话一出口李耀卿就在心里大呼不好，他实在是太习惯了，顺口就叫出了“陛下”。
果不其然，在听到这个称呼后燕昀霁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我知道了。”燕昀霁语气有些干涩，“既然林家已经被灭门，更何况陛下也……”
他停顿下来，许久后才再度开口，“林家的事情以后你就不用再去管了。”
“是。”李耀卿行礼，在退出屋内时，他依旧十分后悔。
就算已经过去数月，将军依旧不能释怀。这也很正常，就算是他在提起陛下时依旧总是搞混。
一切发生的都太突然，直到此刻，他依旧没有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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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你在这里。”
东方晟推开大门，丝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躲在屋内的明澹月。
“我不去！”一见到东方晟明澹月就捂住耳朵大喊，“要见你去见！”
“后景阳是你的未婚夫，不是我的。”他毫不留情地将明澹月从地上拽起来。
“我不管你和那两位皇子有什么爱恨情仇，但你最好记得自己是齐国公主。”
他语气严厉，“你只能选择后景阳，别做出什么有损皇家威严的事情。”
在将明澹月拉起时他才注意到明澹月通红的眼眶，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就算小时候也很少会哭，更别说长大后。
他顿时意识到方才语气有些太过严厉，明澹月甩开他的手，语气也变得低沉。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要是遇到这种事情，还能这样说吗？”明澹月心情不好，也开始戳东方晟的痛处。
“天赐都这么久没回来了，我看她也是受不了你这个性格了！”
出乎意料的，东方晟这次却并没有像原来那样有太大的反应，反而露出了十分复杂、让她一时间看不明白的表情。
“对不起，方才是我的话太过严厉了。”
东方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迟疑片刻后，他轻轻拍了拍明澹月的后背。
“后景阳或者后景恒，你想选谁都可以，不选也行。再怎么说你也是齐国公主，还没有到自己的婚事都不能做主的地步。”
他表情晦涩。
“至于天赐……”
话音逐渐消散，东方晟还是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去见见后景阳吧。”他起身。
“他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