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肯陪着姜珂走回自己家的时候,乌肯一路上安安静静的,都不像那个嘴毒又臭屁的少年了。
姜珂主动找话题:“乌肯,你今年多大了?”
乌肯回答他:“今年十六了。”
姜珂重复:“十六了啊。”
又问:“你开摩托是和谁学的?”
乌肯皱着黑黑的眉,目光警惕:“你问这个干嘛?”
姜珂:“你还是未成年,那你也没办法考驾照吧。”
乌肯:“…………”
姜珂乘胜追击:“这里的山路这么崎岖,万一出事怎么办?”
乌肯反驳他:“不会出事的!我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那条山道我从小到大走过无数次,我不会出事的!”
他声音激动,姜珂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戳到了他的痛点。
于是放软了声音:“好的,乌肯骑车技术好,肯定不会出事的,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我刚刚说的都是屁话,你就当没听见吧。”
乌肯呆愣了几秒钟,随后才反应过来,姜珂是在哄他。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耳朵和脸蛋已经是火辣辣的了。
“你……你不要这样说话!你不要学女孩子说话!”
被指责的姜珂一头雾水,在你们七娘寨,放软了说话就是女孩子?这是什么歪理。
姜珂敷衍:“行行行。”
当姜珂看见乌肯红透了的耳朵以后,他才转过弯来,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原来是害羞了。
姜珂也不戳穿他,用正常的声音换了一个话题:“你十六岁,我二十三,我比你大七岁,你应该叫我哥。”
乌肯愤愤道:“谁要叫你哥!你看起来还没有我成熟!小白脸,白长了这么高!”
说完,乌肯刺溜一下跑远了。
被人身攻击又被抛下的姜珂……
每家每户只剩下门口的灯笼还亮着,小寨子没有路灯,只能靠灯笼的亮光照明。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雨水打在青石板路上的哒哒的声音。
姜珂一个人走在这个陌生的寨子其实有些怕,他壮着胆子往前走。
走了几步路以后,发现乌肯站在前面,在等他。
姜珂一下就笑了,是一个别扭又真诚的少年。
要是人一直不长大就很好,即使是再可爱的少年,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变得跟那些愚昧麻木的寨民一样。
回到乌肯的家,收了伞,进门的时候乌肯的阿爹还没有回来。
乌肯开了灯,白色的灯光让屋子亮堂起来。
卫生间是小小的,也很简陋,似乎有一条管道是直通外界的,能听见风吹过封闭的管道发出的呜呜的声音。
洗完澡,姜珂把镜子里的水汽擦干净,看了一眼镜子里面的自己。
屋子里热气翻涌着,很快将镜子里的身影淹没。
这一切都像是不真实存在的,在正常中带着诡异,像被笼罩在一张大网里。
那么,谁在收网呢?
洗完澡,姜珂在乌肯的房间住下来。
少年是个讲究人,房间收拾得很干净。
可能是姜珂救了阿重的姐姐的命,所以乌肯对他的态度比一开始要好太多。
乌肯把自己的房间让给姜珂,自己住在另外一间房间,听说是他姐姐的房间。
姜珂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无论是在乌肯家还是在寨子里,都很少能看见年轻的小姑娘。
连上了年纪的妇人都很少看见。
姜珂去问乌肯,乌肯告诉他:“女孩子都被送出寨子寄养在其他寨子里,这是七娘山的习俗,阿姆们平时都住在神庙里祈福,只有晚上的时候才会回来。”
乌肯摆弄着他的玩具——几个木头做的圆圈,玩得专心致志,头也不抬。
今天好不容易出了点太阳,姜珂准备出去走走。
他一直在想昨天晚上的事情,那个死而复生的婴儿,年轻但是只能靠手语交流的产妇,还有年轻男人打回来的“水”,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姜珂想起以前看见的女大学生被拐进大山的新闻,他突然觉得颈背发凉。
七娘寨风景很美,姜珂到处走走逛逛。
这里的房子建在一处斜坡上,一条青石板路穿过整个寨子,左侧是高耸秀丽的七娘山,右侧是落红河。
乌肯家就建在落红河边,有许多的木头架在河道上,让房屋牢牢矗立在河边。
姜珂出门前,遇见了乌肯的阿爹,肯爹认出来姜珂就是昨天晚上那个医生,对他点了个头,问了一句:“出去逛逛吗?”
姜珂回以微笑:“早上好,准备出去走一下。”
姜珂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叫哥又太觉得不够尊重,叫叔又觉得不合适,所以干脆不叫,只问了一声好。
七娘寨算是保存得比较好的古寨子,寨子不是很大,大概也就一百多户人家,总人数不过一千多号人。
虽然寨子里面的风俗有些奇怪,但是姜珂还是很喜欢这边的风景。
出了点太阳花,紫外线有点强,照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感觉有些灼热。
这边的海拔要更高些,所以紫外线也强,以至于寨子的人皮肤普遍要黑一些。
走着走着,在拐角处,姜珂看见有几个小孩在玩耍,觉得挺有趣的,就站着看了一会。
在玩游戏的都是小男孩,玩的是警察抓坏人,又喊又叫好不热闹。
姜珂挺喜欢小孩,他还算有耐心,觉得小朋友这种玩意儿要是不皮就很可爱,尤其是睡着的小朋友,小小的软软的,就很好玩。
姜珂有个大外甥,小的时候白白胖胖软软一只,刚学会走路,会阿巴阿巴找人抱,姜珂很喜欢他。
大一些后,会跑会跳,说话还不利索的时候就开始上蹿下跳,在老家追大鹅,结果被大鹅追着咬,边哭边尿裤子,简直丢人。
可能是小时候的滤镜太重,姜珂对他还算是比较耐心的,所以有时候也会哄这个小霸王外甥。
推己及人,姜珂觉得他哥以前也是这样想的。
小时候的他太可爱,等到了猫嫌狗憎的年纪,姜凯才会看在小时候的面子上对他心软一瞬。
不然就小姜珂那鬼都嫌的坑哥性子,估计坟头草都三尺高了吧。
多么可悲可泣的兄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