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子，本就是尊称。
比起说佛子前辈，佛子，还亲切一些。
祁乐心中，佛子于他，是再造之恩。
这种恩情，还要超越师徒名分。
佛子的一切消息，祁乐都感兴趣。
他不知佛子为何被囚困，更不知是谁囚困了佛子。
但，佛子为何镇压海棠？
为何镇压了她，还送她疗伤的养魄葫？
海棠要跟着祁乐，祁乐也不敢撵她。
何况，有这样一个保镖跟着，确实安全许多。
当然，保镖带来的危险，也不能不考虑。
他们没什么契约限制，只是口头承诺。
承诺这东西，不一定靠得住。
祁乐想了想，看向海棠，道：“海棠前辈，我虽得了佛子传承，却对他一无所知。您和佛子的故事，可以说说吗？”
海棠闻言，自嘲一笑。
她和佛子，能有什么故事？
若说佛子为何镇压她，那又得讲故事了。
她抬头，欣赏海棠花。
幽幽问道：“祁乐大人，你猜，海棠这个名字，是谁为我取的？”
祁乐想了想，道：“三河城主？”
海棠摇头，眼神渐渐虚无。
道：“是小姐为我取的。”
静了静，继续道：“小姐最爱海棠花，也最喜欢我。所以，她就叫我海棠。后来，她嫁入城主府，渐渐不再喜欢海棠，也不让我叫她小姐。她说，她喜欢梅花，喜欢牡丹。她让我叫她夫人。”
说到这里，她秀眉微蹙。
祁乐有些担心。
插话道：“海棠前辈，不好的回忆，不说也罢。”
海棠眉头舒展，看向祁乐，笑道：“祁乐大人，直呼我海棠吧。前辈一词，我不喜欢。”
她本想说，我不敢当。
只是，有些说不出口。
这么说，显得她太卑微了。
这种事情，当然海棠喜欢就好。
祁乐立刻改口，道：“海棠，你恨佛子吗？”
海棠笑了笑，摇头。
她恨大日神殿，但，她不恨佛子。
她转头看向海棠花，继续道：“夫人修炼不行，但，俗事上却很能干。城主沉迷修炼，城里的事务，渐渐都交了她打理。有一日，夫人带来几个没头发的人，说是大日神殿的弟子，修为很高，有长生不死的功法。城主高兴极了，将他们奉为座上宾。那几个家伙，第一面见我时，眼中就充满了淫邪！”
沉默。
海棠的脸，渐渐变黑。
她在压制怨气。
这些事，她不想回忆，却时时浮上心头。
要说她与佛子的渊源，就必须要说这些。
她想说，她要说给祁乐听。
缓了缓，继续道：“城主被他们迷惑，日夜与他们在一起，钻研所谓的长生之法。后来，他们告诉城主，有一个捷径。他们说，我是世间最好的双修鼎炉，只要让他们与我双修，就可以快速提升我的修为。如此，我再反哺城主，城主便可早日长生。”
最后几句，咬牙切齿。
脸上黑纹，逐渐浮现。
祁乐见她停顿，忙柔声劝慰，道：“海棠，都过去了，他们都死了。”
清风，一直在吹。
海棠花飘落，落得他们满身都是。
海棠渐渐平复，黑纹退去，笑了笑。
她抓起一把海棠花瓣，放在鼻尖轻嗅。
脸上，颇有一些快意的样子。
她丢了海棠花瓣，得意道：“没错，他们都死了。不是他们修为停滞，而是我，亲手杀光了他们！城主，小姐，哦不，是夫人，还有最该死的大日神殿弟子们！我一个不留，全部杀了！”
祁乐听得心惊。
他以为只杀了大日神殿弟子，没想到，城主和夫人，一起杀了。
海棠吐出一口气，一脸嘲讽，冷笑道：“他们的办法，确实有些用。我的修为提升很快，很快就超过了他们！那群道貌岸然的东西，上了床，什么都听我的！我要什么，他们就给我什么。飞剑，御剑诀，都给了我。然后，我就用这些，杀光了他们！”
说到这里，她心情不错。
她还看了葛羽莲一眼，担心她醒来，听见这些不堪入耳的故事。
还好，葛羽莲睡梦正酣。
她笑了笑，看向祁乐，道：“这时候，佛子大人来了。万众景仰的佛子大人，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佛子大人，降世到了我的面前！”
祁乐点头，算是回应。
海棠抓起一把海棠花瓣，撒上天空。
道：“若非佛子大人来得早，整座三河城，都会被我屠尽！”
祁乐再次心惊。
人心中的恨，确有灭世之能。
海棠看向祁乐，笑道：“我是不是，太残忍了？”
祁乐点头，老实道：“屠戮无辜，确实不该。”
海棠点头，轻笑道：“我感激佛子大人，这是其一。”
她忽然眼中含泪，继续道：“我不是佛子大人的对手，他一现身，我就知道。光是威压，就压得我抬不起头。我想，他一个小指头，就可以碾死我。但我不服，我当着他的面，怒骂大日神殿！然后，我自爆灵体，死在了他面前！”
这故事，有些俗套，有些惊人。
故事看似结束，却又方才开始。
祁乐道：“然后呢？”
海棠没有看他。
她抬头，收回眼泪，看向漫天的海棠花。
真是好笑，做鬼这么久了，居然还哭？
她在自嘲。
缓了缓，道：“我戾气太重，入不了轮回。佛子大人怕我成了鬼修，在外游荡，又造杀孽。所以，他用养魄葫收了我，又在密室布下阵法，让我在里面反思。我思来想去，也觉得我没有错。当然，若我屠灭三河城，那自然是大错特错了。佛子大人收了我后，陪了我一段时间，没让我成为厉鬼。我感激他，这是其二。”
故事，算是完整了。
只是可惜，关于佛子，海棠也所知不多。
祁乐不说话，海棠看向他，似笑非笑，道：“祁乐大人，我这样的鬼物，你还愿意带我出去吗？”
祁乐看她，神色一肃，道：“海棠，我很愿意带你走。但，出去后，我们最好相互配合。你修为虽高，我们宗门的高手也不少。我不希望带你出去，反而害了你！”
海棠一愣。
旋即笑道：“祁乐大人，你这样关心我，不怕我爱上你吗？”
海棠的玩笑，祁乐并不在意。
他正色道：“你愿为我护道，我自然也要尽心护你。至于你想爱谁，那都是你的自由。”
海棠满脸笑意，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