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感冤枉的叶朗哀嚎连天:“你这个疯婆子不要胡乱污蔑我!什么拐卖无知少女!我绝对没有!四堂哥你不要听她的话!”
叶诤没有理会,声音沉了下来:“你将这件事情细细道来。”
“好!”萧红钰得意地瞥过叶朗,逮住告状机会后便将下午亲眼所见的事情倒豆子般说了出来,“我今日本是换了装出来闲逛的,谁知道下午在大街上遇见了这小胖子,就看见他对着一个漂亮小娘子拉拉扯扯的,最后还将那个小娘子带进了平康坊!这不是拐卖无知少女是什么!”
“你也就跟着进来了?还来了仙铃院?”叶诤看着萧红钰,不知怎的有些头疼。
“当然!小胖子这种人必须抓现行才行!”她才不会说是进平康坊忘了时间,不能出去才选了仙铃院暂时落脚的。
叶诤没有去计较萧红钰逻辑前后的明显漏洞,他转而看向屡次想要搭话却屡次不成功的叶朗。
当然,叶诤是不相信叶朗会拐卖良家少女的。叶朗自小被家里管得严格,哪怕性子长歪了也顶多点亮了抱大腿的技能,强取豪夺什么的与他无关,借他十个胆子也肯定不敢。
他只是直觉这件事情与他要调查的事情,两者之间会有牵连,所以想要详细了解这件事情罢了。
“现在换你说。”有了御史案的经验,叶诤也明白了这种事情不能听一面之词,要从不同角度了解这件事情,叶朗这个当事者的描述也很重要。
总算轮到他了!
叶朗迫不及待地开口辩驳道:“我都说了是她平白污蔑我!我没有抢人,是那个小侍女自己凑上来,说她被人跟踪了,让我救救她!不是我对她拉拉扯扯,是她拽着我哀求拉拉扯扯的!”
萧红钰第一个不信,翻了个大白眼:“救人救到平康坊来了?”
“因为那个小侍女是仙铃儿的小侍女啊!”叶朗恼怒道,“她说她是偷偷溜出来买东西的,谁知道在街上遇到了拐子一路跟踪她,她害怕得很,才哀求我搭我的马车,正好我也要来平康坊,就顺便将她送回仙铃院了。”
“嘁,我会信你?”萧红钰白眼都快上天了。
“真的!我还记得那个小侍女的样子,就在这仙铃院里应该立刻就能找出来,到时候我把她叫过来和你当面对质行不行?”
叶朗说得斩钉截铁,倒是让萧红钰犹豫不定起来。
“这个……”
叶诤却在问别的问题:“这个小侍女多大年纪?”
“年纪挺小的……可我怎么知道啊四哥,我也没问啊!”
“看面相。”
“那就……十三四五六岁?”
“再给你一个机会。”
“十三十四岁吧!”
得到了答案,叶诤回头与姜羲楚稷交换了眼神,三人都猜测这个事情不简单。
正好叶朗非要把那小侍女找出来,在萧红钰面前一证清白,闹着要把整个仙铃院都翻过来的时候。
叶诤拢起折扇啪地敲在叶朗额头:“不要闹,难不成是想让你阿爹也知道你来了平康坊?”
叶朗疯狂摇头,脸上的肉都在跟着颤。
“那好,我便将鸨母叫来,让她直接把仙铃儿所有的侍女唤来不就成了吗。”
叶朗举双手双脚赞成!
叶诤当即吩咐下去,没多久鸨母就带着五个年轻侍女进了房间。
“公子您看,这就是您要很找的仙铃儿的侍女们。”鸨母笑盈盈地把五个女子推到叶诤面前来。
也许是因为服侍了头牌娘子,这五个侍女的长相也颇为清秀漂亮,五个人站成一排还有些养眼。除了站在最边上的一个侍女低着头不肯言语,其他四个侍女都是难耐兴奋的模样,大概是猜测出了这屋内人的显贵身份。
看来她们与鸨母,都将这件事情想岔了。
“咳咳,我没有那个意思。”叶诤想要挽回一下他的名声。
旁边姜羲却冷不丁开口:“还差一个侍女吧。”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鸨母惊异连连:“小郎君怎么知道?的确是少了一人,是一个叫悦儿的小侍女,前两年刚进仙铃院的,去年就到仙铃儿身边服侍了,是一个很机灵的丫头。不过她这会儿不在呢,难道小郎君要找她?”
“悦儿……对!就是悦儿!她跟我说过名字!悦儿!”叶朗可算是抓到能证明自己的证据了,便催促鸨母快将这个悦儿带上来。
鸨母先去看了叶诤的眼色,叶诤点头了,她才叫人去寻悦儿。
一会儿过后,寻人的回来了,摇头说没见着悦儿。
鸨母手叉着腰,皱眉怒骂办事不得力的下人:“连个人都找不到,你们怎么办事的?难不成这悦儿还能从仙铃院跑了不成?”
叶诤不耐烦听她刻薄下人。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把悦儿找出来,不然就由我的人把你的仙铃院翻过来。”
鸨母吓坏了,亲自领着人去寻悦儿了。
叶朗不在乎能不能找到悦儿,他在乎能不能还自己清白。
“看吧,仙铃院有悦儿这个人!说明我没有撒谎!”
“谁知道你是不是只知道悦儿的名字,其他的事情都是胡编乱造的呢?”
叶朗跟萧红钰争吵的时候,叶诤走到姜羲与楚稷身边。
两人不知何时双双坐到了桌旁,只是没喝酒,喝的是茶,另外也不知道在闲聊些什么。
叶诤过来,忧虑挥之不去:“仅凭借一句拐卖,一个十三四岁的年龄,就断定仙铃院的悦儿跟我要调查的事情有关,是不是太草率了?”
“有怀疑的线索总比一无所知来得好,只不过是找个人而已,不是她你没损失,是她就更好了,顺藤摸瓜查案子,岂不妙哉?”
叶诤承认她说的有道理,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后,慢慢等待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不得不承认,叶诤的威胁还是很有用的。
先前做事拖拖拉拉的鸨母,生怕叶诤怒起来搅乱了整个仙铃院的生意,便以最快的速度查遍了仙铃院的所有角落。她的人手在自家地盘行走起来可要方便多了,还没要到一炷香的时间,脸色苍白的鸨母就冲了进来。
“找,找到了。”她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这笑容里还透着紧张忐忑。
出事了。
这是姜羲的第一反应。
叶诤问:“找到悦儿了吗?她在哪儿?”
叶朗也帮腔:“对,快把她带上来,我要用她的证词还我清白!”
鸨母腿软得都在发抖,颤颤巍巍地望着叶诤:“带不来了,悦儿在……在后院的……枯井里。”
叶诤沉默下来,姜羲和楚稷,神色里也多了别的东西。
叶朗是个脑子不灵光的,他竟开口就嚷嚷:“在枯井又如何?带她过来见我们一面很难吗?难不成还要我们去见她?”
萧红钰忍无可忍了:“你傻啊,那个悦儿已经死了!”
……
悦儿死了。
死在仙铃院后院的一个废弃枯井里。
这个枯井离茅房很近,刚刚姜羲还在附近走动过,完全没有想到夜色下的一口枯井里,藏着一个妙龄少女的新鲜尸体。
悦儿尸身被发现,还是鸨母的人听了叶诤的威胁,扩大搜索范围没放过仙铃院的一草一木,又在枯井附近发现了悦儿的尸身,最后才看到躺在井底下的她。
如若不然,那个枯井的位置很可能就被错过了。
对于这个结果,鸨母显得懊恼极了,只得不断哀求叶诤暂时不要将事情透露出去。
若是悦儿的死传出去,仙铃院的客人数量就得呈断崖式下跌,没人想在发生了命案的晦气之地进进出出,免得沾染了麻烦。
鸨母不想要麻烦,就开始大胆的猜测并且推诿责任:“会不会是这个悦儿,在那枯井附近闲逛的时候,天色太黑一不小心跌下去摔死了呢?这或许只是一个意外呢?”
叶诤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鸨母识趣地闭上嘴巴,不敢再掺和了。
叶诤站在夜色下的枯井附近眺望。
他压低声音问身旁的姜羲:“你呢?怎么看的。”
“嗯?”
“这个悦儿,是自己摔在井里丢了性命呢,还是被人推下去死的呢?”原来叶诤也觉得鸨母的推测有些道理。
“不是被人推下去摔死的。”姜羲在叶诤失落的目光里,慢悠悠又添了一句,“也不是自己摔进去的,而是被掐死的。”
“什么?”
现在仵作还没到,悦儿尸身被摆在枯井附近的草地上,身下仅垫着白布,面容依稀有些清秀,但因为死后逐渐变得狰狞可怖。她的双眼睁得大大的,显然死不瞑目的样子,在夜色下像是厉鬼。
而姜羲隔空一点,指在了悦儿脖子上并不明显的乌青痕迹上。那里还有些轻微塌陷,这也是姜羲推断悦儿被人掐死的根据,连颈骨都被掐断了,多大仇多大怨啊。
姜羲这么一提,叶诤也注意到了,开始深思琢磨起来。
而后院里,原想着跑来看热闹的叶朗,见到悦儿的死状,吓得跌坐在地,面上血色尽褪。
“怎么会死了……”面色苍白的叶朗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