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维每走一步,心情就畅快一分。
他光是想想,等自己离开后,萧红钰和她的狗屁美名就要跟着这座城一起死去,就狂热兴奋道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的他,才不管什么父母亲人、什么庆州百姓、什么北地大云。
狭隘挤占他的大脑,让他除了仇恨和报复,根本什么都想不起来。
“世……世子……”随从哆嗦的声音响起。
萧维不耐烦抬头,就见无人的长街尽头,带领着一队士兵的萧红钰,正冷冷地看着他。
她背着那柄被视为镇北侯传承的烈焰枪,身上盔甲闪烁着冷光,周身似乎还带着从战场上下来的硝烟血腥气。
冷冷月光如霜披盖在她身上,让那原本娇艳张扬的眉眼,蓦地变得冷厉起来。
萧维甚至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杀意……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等他回头时才发现,离开的路也已经被萧红钰带来的人堵得严严实实。
他逃不掉了。
萧维止不住的战栗,寒意从脚底升起。
“你……你做什么!”他色厉内荏地呵斥道,试图壮起声势吓退萧红钰。
萧红钰催马步出,没让其他士兵跟上,而是独自来到萧维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萧红钰毫无感情地说,“你打算做什么,世子。”
萧维捏紧身上包袱,紧张之下竟然找了个连他自己都觉得蹩脚的理由。
“我只是出来走走……”
走走需要带上行囊?
萧红钰讥讽地看着萧维,就差把讽刺的话怼在他脸上。
萧维又羞又怒,却平地生出一股胆气。
就算被发现了又怎么样,大不了再寻机会!
他是镇北侯世子,萧红钰还真敢杀了他不成?
他仗着这份肆无忌惮,也有底气了些,仰头朝萧红钰喝道:“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府行了吧!”
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懦夫。”
萧维涨红了脸,回头过去:“你骂谁呢!”
萧红钰扯起嘴角冷笑:“你不是也很自觉就回头了?”
萧维被噎得说不出话,偏偏又不敢跟萧红钰计较。
但是,他不与萧红钰计较,不代表萧红钰也不和他计较。
萧红钰厌烦萧维已经许久。
跟北越这场仗打了多久,萧维这个废物就在侯府里蹲了多久。
给他安排一些军中文书工作,他也能找理由说头疼脚疼逃脱职责。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萧维是贪生怕死,担心城破时,军营里成为第一战场。
他虽是镇北侯世子,但他的存在,只是玷污镇北侯之名的脏秽。
萧红钰很想问问去世的父亲,如果看到萧维现在这幅样子,会不会后悔当初把世子之位交到他手上?
萧红钰越想越烦躁,想着她爹,想着她阿娘,最后漠然地等着萧维。
像是长久以来纠缠她的一场噩梦。
这场噩梦的源头就是萧维。
是该终结这一切了。
她想。
萧维还不知道萧红钰眼里的杀机已经逐渐化为实质,他恨恨地瞪了萧红钰两眼,忍气吞声地打算离开。
“谁让你走了?”
萧红钰刚说完,抽出背后长枪,枪尖挑开萧维肩上行囊,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全部倒了出来,落得满地都是。
萧红钰垂眸看着这些东西。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
嘲笑完后,她翻身下马,叫人丢开一把长刀,啪地拍在萧维胸膛。
萧维被重力撞得连连咳嗽,抱着那柄刀。
“你什么意思?”
“拿刀,与我一战。”萧红钰将烈焰枪用力插进地砖缝隙,右手不由得收紧,“生死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萧维听得头皮发麻:“我不同意!”
他算是明白了,萧红钰这是想要杀他!
“你就是想要杀我,找什么借口!我告诉你萧红钰,我是镇北侯世子,是庆州城的主人,更是你的哥哥!”
萧红钰长枪一抖,枪尖凝聚雪光。
她说:“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战场上的逃兵,无用的懦夫!”
话音刚落,她的枪尖便猛地刺了出去。
萧维急急忙忙往后退,直至跌倒在地,才险之又险地避过萧红钰的长枪。
他不知道的是,若不是萧红钰放水,这一枪就足够取走他的性命。
萧维眼见说不通,只得拔刀出来与萧红钰对战。
他哪里是萧红钰对手。
饶是萧红钰控制着力道,他也还是在萧红钰枪下节节败退。
这时候,士兵队伍分开,郭甫将军驱马缓缓前来。
萧维眼角余光瞥见他,哪里顾得上往日恩怨,张嘴就喊:“郭将军救我!”
萧红钰知道郭甫来了,头也不回,仍然是枪枪杀招。
郭甫将军没有下马,而是静静看着这一幕。
在最后那刻,萧红钰若有所感的回头,与郭甫将军对视。
眼神尽是一触,便很快分开。
而萧红钰的长枪,已经刺破萧维心脏。
她看着郭甫将军时,亲手杀了萧维。
长街一片寂静无声,除了萧维临死前的怒吼。
士兵们见惯不怪。
郭甫将军也无动于衷。
萧维直直向后倒去,鲜血染红长街青砖。
郭甫将军这才下马走来,垂眼冷漠地看着死去的萧维尸体。
“你杀了他。”他以平静语气陈述。
“是啊,我杀了他。”萧红钰似喜似悲。
她连日来的噩梦,就以这样荒诞的方式,终结于她手。
原来那座大山倒塌的时候,她也不会有想象中的激动。
反而意外的平静。
“我愿意接受军法处置。”萧红钰很快收敛神色。
郭甫将军轻飘飘瞥了她一眼。
“军法规定,临战逃兵,当斩。”
萧维就是那个逃兵,他的离开,却是自发地走上了死路。
郭甫将军也是在说,萧红钰没错。
此事算是盖棺定论。
萧维的尸体很快被收拾,次日立即宣告全城。
庆州城对萧维的死去无动于衷,就像郭甫将军说的,一个逃兵,死了就死了。
唯有镇北侯福内的萧二一家人,痛哭不已,暗中咒骂萧红钰,却谁也不敢骂到萧红钰当面去。
不知不觉,这场仗,从夏日打进深秋。
北地的冬天,快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