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钰得知消息也是大骇。
她瞪圆眼睛道:“真的是金墨?他疯了不成?北越还是内乱一片,他居然会放着王位不坐,暗中跑来长安?”
这北越的使团和他们回长安也就是前后脚的功夫,金墨要是前来必定不是独行,多半是混在这次的使团里面了。
也就意味着,前脚金墨亲手弑父,把北越王庭杀了个鲜血横流,后脚就跟随使团来到大云,大摇大摆地在长安城内招摇。
姜羲却是不意外:“你第一次知道他是个疯子不成?一个不按常理出牌、还很理智的疯子,可比无极真人那等伪君子真小人危险多了。”
姜羲看得清明,无极真人纵使有长生教为后盾,看上去极难对付,但他到底是在规则之内的人,以姜羲的计划,按部就班便能将长生教和无极真人拆解干净。
但是金墨此人,从他最初于北境露出锋芒开始——
为出师有名杀弟,为舍弃无用杀师,为争权夺利杀父……
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就算披着斯文有礼的外皮,实际上也不过是头收起爪牙的野兽恶狼,这种人不按常理出招,永远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也就代表要想对付他会很难。
此次大云求和的消息,姜羲听到也能理解。
大云太平太多年,根本经不起战火的折腾,这次大云和北越之战,最后虽然是大云击退北越,但是总的来说输多赢少,北越兵力始终占上风,大云不可敌,若是国战必然是国破城亡的下场。
所以景元帝求和,安抚北越这些都在姜羲的意料之中,但她没有想到景元帝竟然会想大着胆子,借用北越的外力来平衡朝堂——
用战争来放大皇帝的权力,压制文官之手的宁远崇,同时打压拥有兵权的霍章和萧红钰,因为外乱在侧,两方都不敢轻举妄动。
景元帝的平衡计策看似高明,却偏偏忘记金墨根本不是一个安分的棋手。
他不会静静坐在对面等景元帝利用他,他只会用力掀翻棋盘!
如今北越收心,再给他几年休养时间,这虚假的和平真的能维持下去吗?
姜羲紧缩眉心。
她又将记录情报的纸条翻开,细细读阅一遍,虽然寥寥数语,但她脑中也依然能差不多还原当时场景。
向来深居简出的朝阳公主突然上街,很可能是被人故意引出。
而蛰伏使团数日都没被发现的金墨偏偏选在今日外出,也势必是算准时机撞上去的。
他是存心想娶朝阳公主,可是为什么呢?
单单为了公主和亲,没必要特意去见朝阳公主,以景元帝的性子,对儿女着实没什么疼爱,连边城都许出去了,还会舍不得女儿吗?
难道是因为朝阳公主是唯一的嫡公主,先皇后的女儿,太子的亲妹妹……嗯?太子?
姜羲感觉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她问前来递情报的姜族人:
“此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两个时辰以前。”
“……盯紧这个疑似金墨的人。”
“是。”
等送信的姜族人出去了,萧红钰才迫不及待地问姜羲可有猜测。
姜羲捏着那张薄薄泛黄的纸页,眯着眼睛道:“如果有第三人搅合进来……”
萧红钰有些等不及,紧张攥紧手:“会如何?”
“腥风血雨。”
*
朝阳公主的车架抵达东宫时,叶语正在车内苦思不语。
她今日本想去城外散散心,顺便去长生宫为阿兄祈福,结果还没出城门,就撞上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那人穿着竹纹青袍,看上去衣袂风流、风度翩翩,却有一双犀利嗜血的双眼,在她掀开车帘与之对视的时候,有种被恶狼盯上的毛骨悚然感。
叶语本来就是个内向敏感的性子,登时被惊得满背的冷汗,赶紧让车夫处理好此事后,催促车架离开。
城外当然是没心情去了,叶语让车夫赶着车架在城内转悠两圈之后,最后还是来了太子东宫。
她想也许见到阿兄,心情会平复许多,至少晚上不会做噩梦……
叶语打了个冷战。
一旁的宫婢以为她有些凉,连说要替她披上兔毛披风。
叶语拒绝了,心事重重从车架上下来,进了太子东宫内。
还没靠近正堂,叶语远远便听见有茶盏摔碎的声音,伴随的还有阿兄的怒喝。
具体是什么还没等她听清楚,就先有太子禁卫挡在她面前。
“见过公主。”对方恭谨行礼,却也挡住叶语去路。
“谁?”太子的声音随之传来。
“是我。”叶语回答道。
太子匆匆出来,看到廊下的叶语便忍不住皱眉。
“你怎么来了?”他还是放柔了声音。
“我想来看看阿兄。”叶语欲言又止,还是将遇见那人的事情咽了回去,强撑起笑,“已经好些时日没见到阿兄来,向来看看你好不好。”
太子正有心事,没有注意到妹妹的神色有异,他安慰叶语两句,便要着人送她回兴庆宫。
这时候,外面有人匆匆进来,给太子递上密信,太子展开一看,登时变了脸色,更是控制不住地朝妹妹看去!
叶语心念微动:“怎么了阿兄?为何突然看我?难道……这信里的内容与我有关吗?”
太子怎么可能告诉她事情:“阿兄先让人送你回兴庆宫……”
他看似冷静,其实早已经晃得双手发颤,眼前更是一阵阵发黑。
他不敢想象从小呵护着长大、视若至宝的妹妹,被送到苦寒的北越之地,会是怎样残忍的场景。
他不敢保证自己身为太子,能够在皇帝面前护住妹妹。
太后殿下……对只有太后能护住朝阳。
太子语速骤然变得急促:“记住!千万记住!要好好待在太后殿下身边!半步不要出兴庆宫!”
他正要推着叶语离开,却发现袖角被叶语紧紧攥住,低头时便看到妹妹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阿兄,告诉我。”
太子因那坚定的语气晃了神。
一个时辰后,叶语回到兴庆宫的寝殿,进屋便把房门紧闭。
半晌,屋内传来细弱的哭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