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旗听得一激灵,怕秦姜徐乔几家人出事儿,硬生生压下儿时的恐惧,招呼麾下兵丁:“走,跟我去村西看看。”
可没一会儿,秦爷爷他们就到了。
按照秦小米交代的,秦爷爷打着哈欠,耸拉着眼皮解释:“陈小旗恕罪,我们昨晚听了一晚上的野猫叫,困顿得不行,所以来晚了。”
小米说,想要几家的姑娘夜里能睡个安稳觉,就得主动把村西闹鬼的谣言散播出去。
“有野猫叫?我们咋没听见?!”
“是真野猫吗?你们不会遇见那玩意儿了吧?”
灾民们怕死了,赶忙朝四周拜拜。
陈小旗也怕啊,忙问:“真有野猫叫了一晚上?”
“嗯。”秦爷爷点头,又道:“陈小旗不必担心,我们今天就去找野猫窝,把它们打杀了,夜里就安静了。”
灾民们忙道:“你们千万别去招惹它们,万一是那种东西,可是会报复全村的!”
你们想死也别连累我们啊。
昨天没抢到好屋的灾民开始嘲讽:“谁让你们贪图村西的屋子好,如今被缠上了吧,赶紧搬吧,再晚命就没了。”
秦爷爷黑着脸:“不过是几只野猫,有什么好怕的……村西没闹鬼!”
“哈哈哈,秦老头,你就犟吧,等你们被索命的时候,你就知道后悔了。”
目的已经达成,秦爷爷没再搭理他们,问陈小旗:“陈小旗今天召集我们过来,可是有啥大事儿要说?”
陈小旗点头:“你们原本是被分配到四村的,如今却在荒村安家,所以你们户主得随我去县衙,把四村村民拦路的事情说清楚,再去户房做登记,正式落户荒村。”
灾民们自然没意见。
不过,姜大郎道:“陈小旗,四村村民凶得很,万一他们趁您不在,进村欺生咋办?我们是灾民,没有身份,拦不住他们。”
盛霆不想自己不在的时候,粟粟被那些刁民找麻烦。
陈小旗:“你提醒的对……阿虎,你带五个兄弟守在村口,要是周家人敢闯村闹事儿,就把我府城老舅搬出来。”
“是!”方虎拍胸脯保证:“小旗长放心,我们一定把这差事办好。”
“各家户主,启程去县衙!”陈小旗立刻带着灾民户主出村,到三岔路口时,碰见了周班头。
周班头瞅着他笑:“陈小旗,你还真敢把灾民全部安置在鬼村里。县令大人要是知道这事儿,都得夸你一句本事大。”
陈小旗回击:“周班头还是先顾好自己吧,你周家想要把灾民变成奴籍的事儿,我一定上报县尉大人!”
“呵,蠢货。”周班头都不稀罕搭理这种生瓜蛋子,带着衙役们,驾着骡车,往县城赶去。
陈小旗怕被周班头抢了先机,到镇上后,花钱租了三辆驴车:“县城太远,咱们坐车去,才能早点赶到县衙。”
这么人傻钱多,有女儿的灾民户主看着陈小旗的眼神都变了。
尤其是黄村长,硬是去跟陈小旗挤一辆驴车,路上对他嘘寒问暖的,把陈小旗给烦得不行。
驴车很快,下午未时过半,他们就到了县城。
因着灾民户主人数不多,陈小旗靠着府城老舅的关系,得以将他们带进县城。
可灾民们没能进县衙,被拦在外头。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找县尉大人。”陈小旗进县衙,见到杨县尉后,把周班头联合四村村民拦路,还想把灾民变成奴籍的事情说了。
“县尉大人,周家这次做得太过分,必须打杀一番,不可助长他们的酷吏行径!”
伸张正义之心,赤城无比。
杨县尉却沉了脸:“即使周家做得再过分,你也不能把灾民全都带去荒村安置!”
陈小旗不解:“荒村空置多年,四村村民又嫌弃灾民,把灾民安置去荒村是最好的法子。”
县尉大人为何还生气?
要不是顾忌着他府城老舅,杨县尉现在就能斩了他:“你知道大人们为何要把灾民分配到各个村庄去吗?”
陈小旗摇头:“卑职不知,请大人解惑。”
杨县尉:“是怕灾民们不好管束,所以要把他们分开安置。你倒好,竟把他们塞进一个村子里,要是哪天他们合伙闹事儿,咱们整个宝福县衙都得吃挂落!”
你觉得把灾民们安置在一起是省时省力的大好事儿,殊不知,这是在埋祸根,是大人们最不想看到的。
这就是为何周班头有恃无恐,还敢嘲笑陈小旗蠢的原因。
“大人恕罪,卑职没有想到这些。”陈小旗惊了,又小心翼翼问:“大人,现在该怎么办?灾民户主们还在外头等着。”
杨县尉皱眉:“把他们带回去,该分配在哪个村就去哪个村安家。”
陈小旗:“可四村村民说,要他们签十年活契才能进村安家。”
砰,杨县尉怒拍桌子:“他们本来就是灾民,能活下来已经是命好,你管他们做民还是做奴!”
这?
陈小旗惊了,没想到杨县尉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赶紧把带他们回四村去,不然你不好向县令大人交代。”杨县尉不想再为这事儿浪费时间,让麾下小兵把陈小旗半赶出办公的院子。
陈小旗很沮丧,不知道怎么面对灾民们。
关书吏路过见了,喊他:“陈小旗,怎么站在这里发呆?”
“关小叔。”陈小旗见是熟人,就把事情说了。
关书吏听得皱眉:“周家,确实过分了……可如今世道乱,你还只是个小旗,得先自保,等你有能力后,再拉他们一把就成。”
关书吏安慰陈小旗一番后,道:“走,我陪你去跟灾民们说,他们能理解的。”
“多谢关小叔。”陈小旗跟在关书吏身后,出了县衙。
“陈小旗,你终于出来了,我们能进去登记落户了吧?”灾民们围住他,高兴的问着。
陈小旗垂着头,沉默好一会儿,也没能把话说出来。
关书吏替他说了:“为安稳计,你们得回之前分配的村子去,再由村长带来县衙验明正身,才可登记落户。”
这算是一种互保,也算是一种连坐的手段,一旦灾民犯事,就找村长问责,而村长为了自保,会紧盯灾民,严防灾民犯事。
“大人这话是啥意思?是要我们再回四村去?可四村的人要我们签活契做奴才!”一向沉稳的秦爷爷也有些激动了。
他们一路千难万险的过来,好不容易安顿好,却被落户之事难住了。
“老人家莫要激动……”关书吏一顿,目光落在秦爷爷手里捏着的兵甲片上,话锋一转,问道:“老人家能否把户籍给我看看。”
秦爷爷一愣,很快就把户籍递给他。
关书吏把户籍纸跟兵甲片都拿走了。
关安农的指腹触摸兵甲片一会儿,确定是真的后,看着满脸风霜的秦爷爷,挣扎片刻,道:“你们等着,我去找县令大人。”
他原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家里曾经的旧部过得这般艰难,还让他碰上了,那就得帮一把,否则良心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