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就在大胖子的小弟要一脚踹下去的时候,一声制止声响起。
绝望的聂羽死死咬牙,循声看去,一个高挑的女子隐于墙院内大树投下的阴影,靠着墙,手抱于胸前。
“你谁啊?!”大胖子喊道,“滚,别没事儿找事!”
顾九娘站直身体,放下手,慢悠悠靠近大胖子。
她如此淡定,倒让大胖子等人不敢轻举妄动。
顾九娘在大胖子前站定,掏出一块牌扔给大胖子。
大胖子一脸狐疑地接过,一看,牌子上雕刻着一只朱雀神鸟。
“朱、朱雀卫?”
顾九娘伸手,大胖子恭敬地将牌子还给她。
“陛下有多看重洛京女子运动会,你不会没听说吧?”
大胖子当然听说了,陛下亲临运动会的开幕式,并发表重要讲话,讲了什么,这几日街头巷尾都在流传。
“她已经跑进决赛,你觉得这么出色的人陛下会不知道?”
大胖子想了想,脸色刷得发白。依照陛下对运动会的重视,她肯定会了解各项目里脱颖而出的佼佼者都有谁。
聂羽作为长跑夺冠的热门人选,没有参加长跑决赛或者在决赛前断了腿,陛下不会查吗?
陛下的朱雀卫神秘而强大,这点事情能掩盖住吗?
事发后,肖秋祥这种大人物受到的处罚不至于伤筋动骨,但他这种小人物呢?
他是地痞不错,但也想好好活命,有些麻烦可以找,有些不可以。
“滚。”
大胖子带着小弟低头乖乖地离开,走过顾九娘身边时,又听见顾九娘道:“记住,你们今天没有见过我。”
“是是是。”
顾九娘扶起聂羽,她的手受了伤,但是腿脚还是好的。
“多谢。”
“不客气。”顾九娘道,“你今天也没有在这里见过我。”
“好。”
她是朱雀卫,有些朱雀卫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身份。
中间这一点插曲圆满解决,聂羽顺利去到西郊运动场。
今日,运动员通道的检票员是御史大夫的女儿任虹,看见聂羽手上的伤,任虹问:“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
任虹久久注视着那手,想起家里一个婢女,曾经被年长的老姑姑踩手磋磨……
真的没事吗?
聂羽为什么会受伤?和比赛有没有关系?
“你等一下。”
任虹走几步到检票员休息的小亭子,从一个小布包中拿出一罐药。
“带回去擦手。”
聂羽受宠若惊,她听说,这是御史大夫的孙女。
“不、不用。”
任虹强硬地塞到她手上:“拿着。”
“谢、谢谢。”
聂羽今天已经说了三次谢谢,一是对友人,二是对顾九娘,三是对任虹。
她握着药瓶走进内场没多久,突然停下脚步低头一看,草鞋坏了,不能穿了……
也许是在小巷子里的时候弄坏了。
问题不大,就算赤着脚,她也能跑。
聂羽脱下鞋,把鞋拿在手上,抬首时,发现肖潇正在不远处看着她。
聂羽移开视线,走到工作人员那里,愕然——这里的工作人员竟然是任虹,可她刚才不是还在特殊通道检票吗?
这么快就换个岗位了?
任虹看出了她的惊讶,道:“我来看你比赛呀!特意和别人换的。”
“特意?”聂羽握紧药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任虹问:“还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吗?”
当了运动会的工作人员,就要忘记以前的身份,在维持秩序的同时,也要为参赛者提供合理的帮助——这是培训过的。
聂羽的另一只手提着鞋,面对任虹干净真诚的眼睛,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将鞋子拿起来:“我的鞋子要寄存。”
任虹看着那双破草鞋,一时愕然,可看着聂羽头上那随意折下的树枝发簪、一身打着补丁的旧得不可思议的衣裳、拿着鞋子的粗糙的手,想起她跑过一场场的比赛来到最后,为她吃过的苦和取得的成绩动容,接过草鞋:“没问题。”
“你要赤着脚跑?”肖潇从后面走来,站在聂羽的旁边,“任小姐,我有一双鞋寄存在这里,麻烦你取出来给聂羽。”
聂羽冷冷道:“我不需要。”
之前找人堵她打她,现在这样做是在装什么好人?
“贫贱之人,穿不惯小姐的鞋。赤着脚,我一样跑。”
聂羽转身离开。
肖潇莫名其妙,问跟在身边的武术老师:“我一片好心,她那么凶做什么?那双草鞋那么破,也就她能穿着跑吧?要不是参加运动会,我都不知道有人穿草鞋。”
武术老师心道:小姐您可真是不食人间烟火。
“小姐,要喝点水吗?”武术老师举起水囊,“适当喝一点,不要紧张。”
……
比赛就要开始,肖潇和聂羽站在起跑线前,二人恰好相邻。
一个是将军之女,头发束得整整齐齐,用玉簪簪着;身着宝蓝色仿军装衣裳;一双轻便易行的鹿皮小靴;她站在原地,根据武术老师的教导,做一些简单的准备工作。
一个是草鞋姑娘,头发用未经雕琢的槐树枝固定,因为和大胖子等人的冲突,几缕细碎的头发随风轻飘;打着补丁的旧衣裳;连前几次比赛穿的草鞋都没有了,赤着脚;活动一下脚腕,只看前方,不看别人。
差距太过明显,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包括朱宣伊。
运动会已经到了决赛日,朱宣伊又来到南郊。
敲锣声响,聂羽和肖潇拔腿就跑。
肖潇一边奔跑,一边关注聂羽的速度。
聂羽只盯着眼前。
她的脑海里有很多东西,年久失修的房子、快要坍塌的厨房、辛苦编织的奶奶、坏掉的草鞋、巷子里的为难……
她看着前面,跑啊跑,再快些,再快些,修房子的钱在前面,让奶奶不必再那么操劳的钱在前面……
她看不见肖潇,看不见自己跑道之外的任何人,风从聂羽的耳边呼啸而过,渐渐的,巷子里的为难消失了,奶奶的辛苦消失了,房子的朽坏消失了。
她的心里只有跑步,只有跑,不断地跑,再快些,再快些,冲破终点线!
终于!
“聂羽赢了!聂羽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