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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傅二人一边喊着,一边远离了讲法殿的范围,隔着三里远都能感觉到两人身上那股戾气。

不懂事的弟子看来,这杜静秋和傅言都是宗内的天才,毕竟一山难容二虎。

而懂事的弟子也不是没有,有些待的久点的外门和内门弟子平日里经常看见傅言和杜静秋二人在试炼场交手,但从没有打出过真火,而是打完之后便互相查漏补缺。

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俩人的关系有多好。

但为什么说他们是“懂事”的弟子,虽然心里知道,但脸上还是得装作不知情——这四位,都是自己人。

肖铭不用多说,内门当中傅言的人品有目共睹,叶擎天这个亲传的名声十分不错,杜静秋在回春堂和丹房两头跑,只为削弱一部分药剂当中的毒素,以及研究提升根骨的药丹。

该说不说,四人确实是一点架子都没有,从没把低阶的弟子当牛马过。

修仙不仅修神魂与肉身,还得修脑子,但凡有点年头的弟子,谁会检举揭发他们,这不是给自己的好日子添堵吗?

“傅言,这事咱们没完!”

“杜静秋,我还怕你不成?”

“好啊,我……唉师弟,出范围了,教习们是半步元婴,这里他们的神识探查不到。”

刚刚不共戴天的对头,现在相亲相爱的姐弟。

傅言的神色在一瞬间内从阴森变得开朗,随后二人默契的击了个掌。

“师姐好扮相,刚开始我还愣了一下,还以为我真说过这么狂妄之言。”

“是吗——”杜静秋猛的转身,脸上是诡计的笑容:

“师弟,背景后台不怵我,正面斗法比我强,真的假的?”

师姐到底是师姐,哪怕就早了些许时日,大名鼎鼎的傅阎王也没有半分对敌人的滔天凶威,反倒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不能这么比吧……师姐是救人兼退敌的手段,我的黄泉真水只有破灭与杀伐……”

话讲一半,远处便有两人走来:

“救大奸大恶之人,救人无功;杀良善忠厚之人,杀人有过。”

“但何为大奸大恶,何为良善忠厚,不同的人所判断的标准却都不同,世上之事,错综复杂,皆由心来判断,万事万物岂可只看一面啊?哈哈……”

明明是训诫,却是语气轻松,肖铭对自己人的语气从来都没有硬过。

“师兄。”*2

“我与肖师兄前脚出来,后脚你们就跟上了,你们好快的反应啊。”叶擎天抱着胸,歪着脑袋看向二人;

杜静秋与傅言只是相视一眼,同时开口道:

“师兄教得好。”*2

“行了。”肖大少唤来云彩,招呼三人登上:“太阳快落山了,虽说不至于饥饿,但六天没什么吃食总有些乏味,去瑶林峰吧。”

“我是外门长老,宗门内除了宗主座下四大长老,其他法堂的主事长老最多也就和我平级,逃课这种事情他们管不得我。”

在登上云的下一刻,傅言突然向肖铭问道:

“大师兄,我们把小师弟一个人放在那,是不是有点……”

“此言差矣,年轻人就要多历练,小师弟那股废寝忘食的劲你也看见了……最重要的,咱们四个人能两两配合,他离太远了,传音被道音所扰,打不了招呼。”

“还是将这提升的机会让给他吧。”

“师兄所言极是。”“同意。”“这……好吧。”

众所周知,肖铭兄弟五人情同手足,堪比血缘至亲。

亲兄弟,那就是用来坑的。

望着四个人欣然离去的身影,在云端之上俯视宗门的三大法相皆有些无语。

很明显,四位长老平日里本体干正事,法相有时会放在宗门上方看着宗门内部会不会出什么大事——但开法相也是耗费心神的,因此也就是在一些重要日子会开启。

就比如宗门讲道。

“师姐,全跑了,就剩个罗溢。”方连城无语道;

“嗯,瞧见了,咱们都输了,慈恩押你那一年,你一年不许喝酒。”

“唉!”方连城顿足长叹:“我方连城有眼无珠,不懂教徒,竟教出此等半路逃跑之人。”

“我先自罚三杯!”

“嗯?”

云婉青一个斜睨,方连城当即一个猛虎下山跪:“师姐,慈恩我不要了还不成吗,咱俩算打个平手。”

“不行。”

“唉……”

看得出来,凌云宗最近的日子很太平,中南六州除了魔罗宗这个几百年的老对头以外,基本上就没有别的大麻烦了。

因此云婉青也乐得清闲,与薛广和方连城两人来了场赌局——谁的弟子不会跑。

大长老与四长老双输,薛长老以傅言不是自己亲传弟子为由拒绝参与赌局,成功笑到最后。

“嗯……小叶、小杜、小傅三个孩子总的来说品质都不差,怎么看都不会干出这种事情。”方长老叹道;

“上梁不正下梁歪。”薛广倒是说风凉话;

“师兄你说谁呢?”

“没说你。”薛广的法相扒开座下的云彩,指着宗门内,四个移动的小黑点当中最前面的那个:

“自然是他。”

言到此处,方连城与云婉青都突然一愣,随后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半是对自家弟子的宠溺,半是对自己师叔这个儿子的佩服。

“师姐师兄,我想起这些日子修仙界当中对肖铭的评价好像多了一个有趣的称谓。”

“什么称谓?”*2

“正道邪修。”

“虽说有些偏颇,但却也不是空穴来风啊。”薛广说道;

云婉青笑着没搭话,而是自顾自的躺在了云彩之上,目光看着逐渐黯淡下来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

北五州,皓月宗。

神洲亿万生灵,万万修士,说到底共享一个太阳、一个月亮,凌云宗那边是黑夜,皓月宗这边自然也不例外。

凌云宗灯火通明,皓月宗也灯火通明——包括牢房。

所有的宗门,牢房一般都设置在山门当中的隐蔽之处,有些是明的,弟子知道所在,有些关押重犯则是暗的,弟子们可能到死也不知道在哪。

慎刑司,对标凌云宗刑堂,此刻正热火朝天的加着班。

“方钰……你他娘的到底想从我嘴里挖出什么……”

架子上,一个浑身经脉被困龙钉封住,通体上下皆是骇人伤口的修士正怨恨的盯着身前的切齿仇人。

方钰,副宗主佟半夏的随侍文书,皓月宗弟子当中上到亲传首座,下到普通外门都没有一个人敢同她起冲突。

党同伐异,罗织罪状,媚上欺下。

皓月宗内部本就乌烟瘴气,方钰混的倒是如鱼得水。

“挖出什么?冀州法天斋宗主,半步化神尹新芳勾结万法宗,打压当地世家宗门,与凌云宗暗通款曲!”

“现如今,她已受诛戮。许铉,我再问你一遍,尹新芳是你什么人?”

那受刑的名叫许铉的男修满脸的不可置信,失声吼道:

“什么人?!我他妈哪知道她是我什么人?!!”

“胡搅蛮缠。”方钰甩出一道术法,将对方喷出的鲜血尽数挡下,防止弄脏自己的衣服:“你本身就是法天斋出身,还想狡辩?”

“我是法天斋出身,但我还在法天斋之时,尹新芳只不过还是宗门长老之一,我碰巧在她那一脉……可不到十年我便入了宗啊!”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与尹新芳早有往来,你当我不知道吗?”

“证据!证据何在?!”

话说到这个地步,许铉的心底涌现了几分不妙的预感。

而方钰听到“证据”二字,却只是轻蔑一笑:

“慎刑司抓人,什么时候还需要给犯人看证据?”

“佟副宗主的法旨,便是证据,你的出身你的身世,便是证据。”

“招与不招在你,这判与不判,可就由不得你了。”

“接着上刑!”

一声冷喝,身旁的弟子继续动手,哀嚎声又一次传出,而方钰只是起身走出了刑房,随后关上了门。

有法术禁锢,这里的每个上刑的刑房都传不出半点声音,整个走道安静无比。

但这门隔声音却不隔神识,但凡有修士愿意将神识探进去,便能发现这每一间都有人在受刑,房间内的痛苦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走出大牢,方执事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虽然修为傍身,但隐约感觉有点冷。

“方执事!”

一名女修凑上前来,看熟悉的样子很明显是方钰经常支使的下属。

方钰见到她,只是点了点头:“今夜你就守在这里,里面呈出一份供词你收一份,天明之后再交给我。”

“天明之时没有呈出来的,不管什么缘由,也不管是哪边的人,都按副宗主的法旨办。”

那女修听罢先是愣神了一下,随后低声道:“是!”

见手下有些不正常,方钰淡淡开口:“有疑问便说,没什么可瞒的。”

“是……方执事,就因为法天斋一家的事情,冀州杀的人已经够多了,咱们宗门内……难道还得兴起大狱吗?”

“心软了?”

“没有,只是有些不知为何。”

“宁肯错杀一千,不能漏掉一个,能躲避搜魂之术的方式很少,但绝不是没有,对待这种人手软不得。”

“可咱们抓的人里面牵涉到的堂口太多了,曾长老那边倒是没什么话讲,就是殷东庆长老那边……毕竟威望那么高,是不是放一些比较好。”

“小谭,你话多了。”方钰的口气里听不出喜怒,但强大的压迫感还是让女修直接跪了下来。

“我皓月宗,石祖师与彭宗主便是天,在这片天下面,佟长老是副宗主,她老人家才是宗门内一切事务的总管。”

“祖师与宗主都闭关不出,宗门内这么多事情,北五州这么多事情,你告诉我,该听谁的?”

女修战战兢兢,高声道:“自然是听副宗主的!”

“知道就好。”

方钰忽然回身:

“哦对了,吩咐下去,幽州的行宫抓紧时间盖,雪原寒明教那边有什么动作别管,借慕容岳林三个胆子,他也不敢惹石祖师。”

“是……”

交代几句,方钰打了个哈欠,满脸疲惫的回住处休息去了。

女修默默站起身来,无奈的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