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老爷回来之后,满屋子都是舅老爷豪迈喜悦的笑声。
李丽娟很奇怪舅老爷见到蓝爷爷之后这么开心,结果没一会她就明白为什么了。
舅老爷程弘建跟蓝爷爷是在三十年代就认识的,那个时候,金陵城里一片大乱,鬼子进城之后对那些没有走的人奸杀掳掠,舅老爷带着姥姥,差点就没有跑出去,还是遇到蓝爷爷,在蓝爷爷帮助下这才跑了出去。
蓝爷爷真名蓝牧野,在舅老爷的嘴里,就是一个怪才,出身名门,但是自幼跟着一个老道士在深山老林里修炼,也不知道修炼的是什么东西,回到金陵城里的家没几天呢,城破了,蓝家一家子跑的跑死的死,蓝牧野孤身一人,用自己的一身本事杀了几个鬼子。
舅老爷拉着姥姥,从一些小巷子里往城外跑,跟蓝牧野在一条巷子里的一个小院子里遇见的,蓝牧野不用用枪,杀鬼子只能瞅着那落单的用随身带着的一把匕首,时间长了,体力不支,而且鬼子落单的还真不多,蓝牧野看着没什么机会了,就想着往外跑,结果 舅老爷跟姥姥被几个鬼子追着进了院子里。
这些还是李丽娟听舅老爷跟蓝爷爷说起的,这些姥姥已经没什么记忆了,但是姥姥一直知道,当年从金陵城里往外跑的时候,是有人帮着自己兄妹的,如果没有那个人,自己兄妹俩也就是当年金陵城里的两缕冤魂。
舅老爷虽然才十六七岁的年纪,但是从小也是跟着家里的护院练过点拳脚功夫,带着姥姥跑到那个院子里之后,看看实在是没有退路了,舅老爷让姥姥藏在角落里,他准备一个人跟几个鬼子斗一斗,当时抱着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的想法。
鬼子也没有想到,跟着跑进院子里之后,最后面那个鬼子被舅老爷一板砖敲在后脑勺,接着就躺在地上生死不明,另外两个听到动静接着就把枪端了起来,舅老爷怎么也做不到一个人赤手空拳对付两个拿着武器的鬼子,就想着再杀一个就行了,死了就死了吧,结果他刚架住其中一个鬼子的枪,另外一个端着枪的鬼子就被人从后面一闷棍敲在脑后,不光是舅老爷呆了,最后还站着的那个鬼子也呆了,呆了之后没来得及给自己的枪上膛,就挨了舅老爷迎面一板砖。
这是舅老爷第一次杀人,他用一把带刺刀的枪,挨着鬼子刺了一遍,保证他们死的透透的,这才跟蓝爷爷一起带着姥姥,拿着三把枪还有几十发的子弹,一起往外跑。
舅老爷会用枪,有了这个,两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硬是仗着地形熟悉,从铁桶一般的金陵城里跑了出来。
出来之后,舅老爷想要去找自己的组织,蓝爷爷说他想要回去看看自己的师傅,两个刚刚认识的年轻人就这么分手了。
后来,在抗日战场上,舅老爷又遇到了蓝爷爷,那个时候蓝爷爷已经是一名敌后游击队员了,两个人见了面,自然是好好的续了一番旧,当时形势不是很好,舅老爷在那边简单的修整之后就得奔赴新的战场,只能是跟蓝爷爷依依惜别,这一别又是几十年。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十几年前,舅老爷去改造,蓝爷爷竟然是那边的领导,蓝爷爷见到了舅老爷也没有敢认他,倒是暗地里给了很多的帮助,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蓝爷爷竟然不见了,有人说蓝爷爷有历史问题,这是被人识破了之后抓起来了,不过舅老爷知道蓝爷爷的本事,倒也不怎么担心,后来舅老爷再次出山,到处打听都没有打听到人,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又遇到了。
两个人把过去那些事情回忆了一遍,蓝爷爷说:“老伙计啊,当时我要是不跑,估计就得被人整死了,我这一跑当时是坐实了那些人给我安排的罪名,可是我把我这条命给保住了,那些人是真的想要我的命的,得亏我跑得快。”
舅老爷说:“你跑哪里去了啊?”
蓝爷爷说:“那些年,我可是收了不少的徒弟,我呀,觉得外面太危险,就跑去大山里,找到一个徒弟,在他那里躲了几年,也幸亏他们那里查得不严,要不然我还真说不准能被人逮回去呢。”
舅老爷说:“我就知道你这个老小子,走到哪里也能过得好好的,那你是怎么又到了这里呢?”
蓝爷爷说:“我这不是年纪大了吗,就想着不能总是更原来一样随心随性的到处游荡,正好卫阳爸爸遇到点事,我帮了他,他就让我跟着他回了家里,说以后的时候要给我养老,正好我看卫阳资质不错,就在这里留下了,也幸亏我留下来了,要不然还真见不到你呢。”
舅老爷说:“你这是又收徒弟了?”
蓝爷爷说:“对啊,关门弟子,我都这个岁数了,以后再想要收徒弟也没有那个劲头了,趁着还能动弹,也是卫阳这个孩子资质实在是好,我就给教一教。对了,老伙计啊,我看你妹妹家那大外甥可是个好苗子哦,让他们家好好的培养着。”
舅老爷知道这个老伙计有时候看着神神叨叨的,但是眼光却是好的,既然他这么说,就一定是看出些什么来,跟他这么多年的交情,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心里也有数,所以也没有再继续问。
蓝爷爷说:“老伙计啊,我那里还有几个徒孙,都是这些年我几个徒弟看着孩子不错自己收的,正好前些年我又没事,就过去帮着指点了指点,你看看能不能参军到你们那里去啊?”
舅老爷听了,很是感兴趣,他可是知道蓝爷爷的本事,既然是他亲自指点过,而且还跟自己说不错,那就是真的不错了。
舅老爷说:“这是好事啊,你把这事交给我就行,你把人名还有地址给我,征兵的时候我就想办法把人往我那边弄。”
蓝爷爷说:“有你这个保证我就放心了。”
舅老爷说:“你先别放心,我跟你说啊,我那里条件很艰苦,而且现在正在组建一支特别部队,正是各个部队选拔人才的时候,我是盼着你那些徒孙能够被选上,我可是知道你的本事,有你在,那些孩子一定都很厉害就是了。”
蓝爷爷笑着说:“你看你,有些夸大了啊,不过那几个孩子都是我特别喜欢的,也都是有真本事的就是了。”
又说了一些别的,蓝爷爷说:“当初我记得你把你妹妹放在解放区了,两边离得这么远,你这个妹妹怎么来了这里啊?”
舅老爷听了,脸色很不好,就把当初的事情给说了一遍,蓝爷爷听了,愣了半天,说:“原来还有这样一段公案啊。”
想了想,捏着指头算了算,然后摇着头,说:“怪不得,怪不得呢,万事天注定,原来这一切都是老天爷安排好了的呢,老伙计啊,我还是那句话,咱们都老了,还是得好好的培养后辈。”
舅老爷笑着说:“你看你这个老神棍,你又不能跟我说清楚了,还一个劲的跟我说捣鼓培养后辈,来来,你来跟我说说,你让我怎么个培养后辈呢?”
蓝爷爷哈哈的笑着说:“ 都是我的不是了。对了,当初跟你一起的那几个伙计怎么样了?”
舅老爷说:“你走了之后,那边的环境越来越不好,有两个是家里想办法把人给弄走了,我是没有办法,没有人过来弄我,我只能在那里熬着,后来有两个身体不好,没有熬过去,我们熬过去的那几个,有几个原本就有旧伤,过后没多久就去世了,心疼的我啊。”
蓝爷爷说:“这都是个人的命数,我跟你说你也别总是喊我个老神棍,很多事情都是已经注定的,作为局内人,我们能做的就是随遇而安,顺应局势而已,不过好在都过去了,这以后啊,才是真正的盛世呢。”
舅姥爷说:“就算是盛世,也是我们那些战士守护的啊,这面上多繁华,我们背后就得付出多少的努力,前几年南边那场战事你可知道啊,都是些没良心的,开口吃肉闭口骂娘背地后里插刀子,不过也是因为那一场战事,让我们思考了很多东西,特别是关于一些训练方面,以后会面对更复杂的局面,我们不能总是一个思想来应对,得训练出一支能够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全能的队伍才行啊。”
蓝爷爷说:“要我说啊,这个得对个人能力有很高的要求,你且看着吧,我那些徒孙们一定会让你们大开眼界的。”
两位老人家在李家客厅里一说就说到了十点多钟,还是卫秋生过来找人,蓝爷爷这才发现时间到了这么晚了,站起来对舅老爷说:“我先回去休息,等明天,我做东好好的给你接风,现在有条件了,我把当年你想吃我没做的那几道菜做了让你尝尝。”
舅老爷听了,哈哈的笑着,说:“这都几十年的事情了,你还记得啊?”
蓝爷爷说:“我怎么不记得,咱俩在山里,整天饿肚子,我就跟你说那些我会做的菜,你说我是骗你的,我可是一直记得呢,明儿一早我就去买菜去,我让你看看我的手艺。”
舅老爷说:“那就有劳了啊。”
蓝爷爷走了之后,姥姥给舅老爷又倒了一杯水,舅老爷说:“这就是当年在金陵城里帮着咱们逃出来的那个人,估计你也没记得。”
姥姥说:“我还有点印象呢,我记得除了你背着我,还有个人背着我,那个时候我好像是发烧了,我还记得那个人背着我从金陵城里跑出来之后,往附近山里跑,一边跑还一边跟你说,我烧得浑身都热乎乎的,真怕我烧成个傻子了,我心里还不高兴呢。”
舅老爷叹了口气,说:“是啊,这一算五十多年了呢,那个时候都没想到还能跑出来。”
姥姥很是伤感的说:“对啊,咱们九死一生的跑出来,还有那么多没有跑出来的,有时候我做梦还能梦到他们,我爹,我娘,家里做饭的吴婶子,还有我们学校那些同学,好多好多的人呢,都没有跑出来。”
舅老爷看姥姥眼神有些迷离,就知道那些过往其实就是这个妹妹的梦魇,五十多年了啊,舅老爷说:“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咱们国家啊,越来越强大,谁都不敢再来侵略了。”
姥姥看着舅老爷,笑着说:“有你们在,我们就安心了。”
第二天,李丽娟早上起来就听到隔壁院子里蓝爷爷说:“我自己去就行,你说你非得跟着去做什么啊?“
卫秋生说:“蓝大爷,你说你要去菜市场,那最近的菜市场离咱们这里可不近呢,我陪着您去了,您看,买了东西回来了我还能帮着您带回来不是?”
蓝爷爷说:“你呀,就是喜欢把我想的没用,你就觉得我年纪大了,没什么用了吧。”
卫秋生说:“没有没有没有,蓝大爷,您可是咱们家的定海神针呢,有您在我们这心里都踏实着呢。”
蓝爷爷说:“行了,好话都会说,那就赶紧的吧,咱们走着去啊,我可不要你用自行车带着我。”
卫秋生说:“行啊,怎么不行,正好吃了饭,咱爷俩也溜达溜达。”
李丽娟站在自家大门口,看到卫秋生跟蓝爷爷从大门里面出来,李丽娟笑着喊了人之后,卫秋生说:“娟娟啊,卫阳这就出来啊,你再稍微等一等哈。”
蓝爷爷说:“这个小家伙,每次不是都是他去找娟娟一起的吗,怎么今天还让娟娟在这里等着呢?”
李丽娟说:“蓝爷爷我今天出来的早了一些,没事的,我就在这里等一下。”
蓝爷爷说:“男孩子怎么能让女孩子等着呢,这样不好,秋生啊,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喊喊卫阳。”
看着蓝爷爷精神矍铄的转身就往家里走的样子,卫秋生苦笑了一下,跟李丽娟站在大门口,说:“娟娟啊,你们这都到学校去上了一段时间的学了,适应了没有啊?”
李丽娟点了点头,说:“卫大爷,我们都适应了,老师挺好,同学们也都挺好的。”
卫秋生觉得跟李家这个大闺女说话跟别的孩子说话不一样,跟李家大闺女说话总觉得跟一个大人说话一样,其实人家说的那些话不是大人说的话,就是给卫秋生这么一种感觉而已。
卫阳嘴里叼着一块馒头片,背着书包急匆匆的就从家里出来了,卫秋生见了,说:“哎哟,你不会在家里吃完了再出来吗,又没有晚了。”
卫阳几步走到李丽娟跟前,说:“爸,娟娟都在这里等着我了呢。”说完了对李丽娟说:“我今天有些晚了,明天我再早一些,咱们走吧。”
李丽娟说:“其实也没有晚啊,我今天早了些,不用去早了,去早了没什么事情。”
卫阳把自家的书包背得板正了,三两口的把馒头塞到嘴里,说:“咱们走吧。”
李丽娟没想到自己今天一时兴起让卫阳这么紧张,一边走,一边跟卫阳说:“咱们没有必要去早了,去早了人家值日生打扫卫生屋里还呛得慌,咱们预备铃之前到学校就行了。”
卫阳说:“行,都听你的,对了,我蓝爷爷跟我说你舅老爷是他的老相识,中午他要给你舅姥爷做好吃的,让咱们放了学回来一起吃呢,蓝爷爷做饭很好吃的,不过他不经常做就是了。”
一上午卫阳跟李丽娟说了好几次蓝爷爷做饭好吃,让李丽娟对蓝爷爷的手艺很是好奇,这得做的都好吃啊,让卫阳一个劲的跟自己叨叨,心神不宁的挨到中午,放了学卫阳拉着李丽娟的手就往家里走,倒是让班里几个喜欢卫阳的小姑娘看的小芳心碎了一地。
李家没人,锁着大门呢,卫阳拉着李丽娟直接去了自己的家里,就看到卫家的客厅里坐着好些人,进去之后才发现
。自己一家人都在呢,也就是丽媛跟卫昭中午在幼儿园吃饭没有回来。卫家的餐厅跟客厅是连着的,看着空间挺大,餐厅里面有一张大圆桌,这会桌子上面摆着满满一桌子的菜,还没到桌子跟前就闻到了一股让人垂涎的饭菜的味道。
看到俩学生回来了,卫大娘陈春妮赶紧招呼俩人去厨房里面,这会饭菜还没有全做完了,蓝爷爷站在灶前,舅姥爷就站在蓝爷爷的身边,蓝爷爷做菜,舅姥爷就跟他说话,旁边李家两口子卫家两口子在打下手。
蓝爷爷看到俩孩子背着书包回来了,从一边的案台上拿起一个盘子,里面是一道蒸好的小点心,对俩人说:“你们俩先吃两块点心垫一垫。”
李丽娟看去,那些点心应该是用糯米面做的,看起来晶莹剔透,闻着味道也很好,拿起一块尝了尝,甜而不腻,不由得吃了两块。
姥姥对李丽娟说:“没想到蓝大哥做的这么好,这么地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吃到这么地道的点心了。”
蓝爷爷说:“好多年没有做了,现在材料还差了点事,你们就将就着吃吧。”
李丽娟说:“蓝爷爷,很好吃。”
蓝爷爷说:“我今天中午做的,都是我们的家乡菜,一晃这么多年了,很多东西都忘了是什么味道了。”
等到最后一盘菜做好了,大家在餐桌前团团围坐,蓝爷爷举起酒杯,说:“咱们一起死里逃生,又一起在这离家乡千里迢迢的地方聚在一起,这就是莫大的缘分,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咱们能好好的活到今天,先干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