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官们都在此,苏和名义上还是护卫,不好抢了医官们的活儿,只能傻傻的站在一旁,最多顺势帮忙一把。
褪去破烂的囚服,云姜身上的伤不禁让苏和应激作呕。
天知的鞭刑用的根本不是普通的鞭子,是藏着暗刺的鞭子,每一鞭抽下去,都会勾带起丝丝皮肉,这样人不仅会皮开肉绽,如果长时间不处理,便会腐烂。
云姜忍着痛,闭上了双眼,由着医官们处理伤处。
医官们手脚不停的为他治伤,从午时一直忙活到了夜晚,才算是将将把身上的伤处都处理了一遍,上了药,也包扎了。
但这还不算完,最难的一处伤,医官们还没下手去治,那便是云姜右肩被钉入的长钉。
“长钉一取出,定是血流不止。”
“他这条胳膊算是废了,筋骨受损极重,倘若右手原有十成力,今后最多只剩一成力可用了。”
“不止,这一年中但凡阴雨湿寒,他都会饱受蚀骨般的疼痛折磨,苦不堪言,无法根除。”
苏和听着医官这些丧气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公主要你们医治云姜,你们在这里饶舌什么?人还伤着,你们不抓紧治,是等着看他伤重而死吗?”
苏和虽然是指给了云姜做护卫,但他跟随云姜在偏殿,也算是公主殿宇的护卫,医官们不敢怠慢。
“是,是。”
医官们连连应声,随即开始治伤。
一位医官用粗布裹住了长钉外露的一截,准备用力拔出,可是长钉贯穿血肉,钉的牢牢的,医官试了好几次也拔不出,云姜再能忍痛也禁不住一遍又一遍的折腾。
苏和不忍见师父如此受苦,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个冒险的办法。
他要求医官扶起云姜,随后取来了一把刀,将云姜被贯穿的前后伤处用刀划开了些,这办法是冒险,可总比长钉一直钉在血肉中要好,伤口大些日后可以慢慢将养。
“我们要取长钉了。”
苏和提醒着云姜,云姜此时已经虚弱至极,只对着他轻轻点了一下头,根本说不出话。
他相信苏和,毕竟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徒弟。
苏和指了一名手劲儿大些的医官,要求他在云姜身前的伤处往外拔长钉,而他在云姜身后的伤处往外推长钉,如此一同使力,才能将这长钉从血肉中取出。
长钉取出的那一刻,云姜痛到身子巨颤,他重重的闷哼了一声,就彻底失去了意识。伤处瞬间血流如注,鲜血将苏和上衣尽数染透,殷红一片。
幸好苏和随身携带了药膏,医官上药时,他也顺势将药膏涂抹在了伤处深一些的位置,叠加用药,只求云姜的血能以最快的速度止住。
荔园内,所有人都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幕。
……
云姜失去意识的那一刻,施梦才从昏迷中苏醒。
她醒来时,太傅守在她的床榻边,紧紧的握着她的手,目光不肯松懈的注视着她,只怕她再有闪失。
“公主,你醒了。”
秦未时担忧的望着她,随即端起了浮欢刚刚送来的汤药:“公主早上没喝,中午也没喝,现在醒来,总该把这碗汤药喝下去了吧?”
“嗯。”
施梦顺从的应了一声。
秦未时喂她喝药时,她忽然瞥见了他眼下的乌青,她伤重这一遭,太傅也跟着她被折腾的不轻。
“太傅,我自己来。”
施梦说完,直接从他手中拿过汤药,随后仰头,一口气喝完了。
秦未时看她喝下汤药,心里稍稍安稳了些,他接过空碗,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太傅,我没事了,你早些回去歇息。”
他本想再与她多说上几句,可听她如此说,只好作罢。
“好。”
秦未时轻抚着她的手臂,哄着她:“公主喝了药,便无事了。早些睡,明日下了朝,我立刻来看你。”
施梦点了点头,还对他笑了笑,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
“那我走了。”
秦未时说完这话后,依依不舍的看着她。
他又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离开。
秦未时走后,施梦当即叫来了浮欢,问着她云姜的情况:“云姜如何?医官和苏和可曾来回过话?”
“云姜他……”
医官和苏和都来回过话了,云姜惨到浮欢不忍说下去。
她知道公主还在意云姜,怕她心痛。
“他怎么样了?”
浮欢越是不说,施梦就越心急。
“他……”浮欢咬了咬牙,对她说道:“天牢重刑生不如死,他受了非人的折磨,也算是得到教训了。原本我还痛恨他刺杀您,可听完医官和苏和的话,我就……也着实有些可怜他。”
“对不起,公主。”
浮欢当即下跪,她觉得自己同情仇人,实在是有罪。
“起来。”
施梦对着浮欢要求道。
这不是浮欢的错。
浮欢是元成公主的忠仆,最是心疼公主,能让她去同情的仇人,由此可以想见,云姜有多惨……
施梦骤然心痛。
她不想为云姜心痛,可她控制不住。
刑场远远一见,她已经看到了他的惨状,可相比医官和苏和所见,刑场那副样子只是极度惨烈的最浅表象。
施梦心痛不已,痛的不禁抬手用力按住了心口的位置,浮欢见状,当即问着她:“公主是担心云姜?那,公主可要去看看他?听说那长钉取出时,伤处的血差点止不住,他人已陷入昏迷,公主去了,他也不知道。”
“我以为,你不愿意让我见他。”施梦忧心的望向浮欢,浮欢随即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公主担忧他,为他心痛,这是汤药无法医治的。公主只有见了他,才能不心痛。所以浮欢不是想让公主去见他,是想让公主不再心痛。”
“……”
施梦陷入纠结。
她说过,不再见他。
可是他伤势好转后,她就会让他离开府邸,如若不趁他昏迷时看他一眼,此后就真的是再无相见了。
“去备轿。”
她说完又叮嘱浮欢:“先派人去遣走荔园所有奴仆,我去过荔园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云姜不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