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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凌晨五点整,陈霜缩在自己房间的门后,眼中满是血丝,正隔着那层薄薄的门板窃听客厅里的声音。

什么都听不见,耳朵所能接收到的信息就只有那挂在墙上的钟表指针移动时发出的机械声响。

但陈霜很清楚,客厅内绝对不是空无一人,那里正端坐着她的父母。

不知道从何时起,父亲和母亲都变得非常奇怪,不仅不再强制要求她去那无聊的高中,甚至就连陈霜原有的其他出格举动也加以放纵,除了必要的基础交流之外,只要她不主动开口,双方就没有多余的话可聊了。

一开始陈霜是非常开心的,也确实过了一段时间的自在日子,可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放纵”的味道就逐渐不对劲了。人的性格真的会在一夜间发生这么大的转变吗?

她可是还记得刚上高中时候父亲亲口说过的话:

“小霜,我知道你很反感上学这件事,不过无论如何,高中这三年你都得给我完完整整地度过,只要拿到那张毕业证,之后也方便我帮你安排工作……”

可现在呢?难道之前父亲的计划已经不算数了吗?

不敢去问作为一家之主的父亲,她便去问母亲,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转变,然而并没有得到正面回答。母亲只会摸摸她的头顶,让她不要多心。可越是这么说,陈霜就越难以克制地胡思乱想了起来。

再有趣的娱乐,连着玩的时间长了也会变得乏味。陈霜的兴奋劲过了之后,种种的违和感就接踵而至,她只是坏,但并不蠢,自然能察觉到父母身上的怪异变化。

无论他们的外貌和说话方式,还是日常生活中一些微小的习惯,都和先前的父母一般无二,然而却总是会做出一些无意义的奇怪举动。

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家中冰箱的生肉储备总是会迅速减少……但家中日常的饭菜里肉的含量却是越来越少……

还比如现在,明明天还没有亮彻底,两人就不知道何时已经起床,然后整齐地来到客厅中,灯也不开,就那样默默地坐着,宛如两个不会思考也不会说话的木偶人!

这种情况当然不是第一次出现,起码在一周前,偶然早起的陈霜看见凌晨四点半的他们坐在客厅内之后,在她有心地留意之下,就已经发生五次了!

起初她还能用父母起床比较早这种借口来说服自己,可五次之后,无论她再怎么不相信,也不得不接受现实,并开始思考这一现象的背后原因了。

陈霜昨天一夜都没合眼,努力地将自己的耳朵贴到房间门上,探查着门外的所有细小的动静,这才能确认父母甚至还不是早起之后才有这种举动,他们是直接没有睡眠,一到晚上,就安静地来到客厅,沉默着对坐。

昨晚是这样,那前一天晚上呢?这两个月的晚上呢?难道他们真的不需要睡眠吗?

这种行为的意义又是为了什么呢?爸爸妈妈真的是本来的他们吗?甚至……他们还是人类吗?

陈霜手脚发冷,牙齿因为紧张而不断地打着哆嗦,脚底原本微凉的地板因为她长时间的站立被捂得潮湿发热,身体的各个关节也在发送着酸涩的信号,但她不敢活动,唯恐自己的一个轻率吸引来门外的“父母”的注意。

眼角的泪水不知不觉间流了下来,她连忙拭去,颤抖着站起身,手在门把手上摩挲了一阵,终究没有敢按下去。

她慢慢爬回了自己的床上,用被子全面包裹住自己,竟然开始怀念起自己还不知情的时候,要是一无所知,起码也就不用这样担惊受怕了吧?

然而,她不出去,自然会有其他人过来。

“小霜,已经六点半了,出来吃早饭吧。”

先是“笃笃”两声敲门,然后母亲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语气并不冷漠,相反,甚至比平时还要亲切。

陈霜一时僵住,这可是两个月以来母亲头一次来叫她起床,常规被打破的危机感堵住了她的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没有听到女儿的回复,母亲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只不过这次的力度明显要大了些。

陈霜惊恐地看着自己最后的一道防御——房门,担心它会在下一秒被门外的“母亲”撕碎,连忙擦干净脸上的泪痕,装作睡眼惺忪的模样:“我知道了,马上就来!”

门外母亲急促的敲门动作停了下来,然而她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幽幽道:

“小霜竟然会这么听话地早起,还真是少见。”

“啊……”陈霜的表情再一次僵住,不知该如何作答才能避免母亲起疑心,所幸她也只是这般说了一句,没有深究,转身离开,拖鞋与地板接触的摩擦声一下下地传来。

……

“爸,妈,我……有点想回学校上学了。要不就办理住校吧,我想努力复习,好好准备高考。”陈霜低着头,凝视着盘中简单的早餐,不敢直视桌子对面的父母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双眼。

她也不知道这时候应不应该选择回学校,但起码能让她远离“父母”。

“不行,”父亲却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只要不去上学,其他的条件我都可以满足你。”

换做以前的陈霜,听见父亲的这种要求绝对会兴奋无比,但现在,它只能让陈霜恐惧。

陈霜张了张口,想要对他劝说几句,措辞变了又变,终于是连一句“为什么”都没问出来。

“嗯,好。”

之后的早餐就在一种奇怪的沉默氛围中匆匆结束,父亲率先起身,不像是赋闲在家的母亲和陈霜,他需要每天去上班,挣出一家人的开支花销。

母亲没有抬头,从桌边拿出公文包递给他,却没有一句口头上的对话,像是和父亲之间已经进化出了某种无需发声的交流方式,交流着某种陈霜完全不能接收到的信息。

“笃、笃”

两声短促有力的敲门声恰巧在此时传来,家中的三人动作都是一顿,父母之间还是没有任何的对话,父亲就走向了家门的位置,而母亲则默契地继续吃饭,他们两人好像是在共用一个意识体,完全不会有任何的分歧产生。

但陈霜记忆中的他们可绝不是这样,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可能有些夸张,但平时的争执还是不少的。

“是谁在敲门?”

父亲表情肃穆,连门上猫眼也没确认过,就直接打开了门。

下一秒,他倒飞出去,身体重重地砸到了身后的墙壁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四溅的血液横飞,有几滴落进母亲的盘子中,殷红与洁白相得益彰。

“失礼了。”

一个戴着纯白色面具的男人手持一把三尺有余的长剑走了进来,他身上穿着的是一套正装,另一只手提着的也是一个皮质的公文包,像是正要去参加某个重要的会议,只是一时兴起,才顺路来陈霜家中拜访一样。

他的视线转向餐桌上的二人,微微一顿:“小姑娘,我劝你还是现在就离开为好。”

“欸?”陈霜宕机的大脑还未完全理清眼前的状况,母亲就先一步冲了过去,手中还握着明晃晃的银质餐刀。

“噗嗤!”

快刀入肉的声音响起,面具男人手中的长剑先一步贯穿了母亲的腹部,他手腕转动,带着锋利的剑刃搅动母亲的那柔软的腹部,随后他一用力,竟然将剑带人一同举起,狠狠砸向了墙边一动不动的父亲。

剑刃上还残留着碎裂的血肉,正在“嗤嗤”地冒着黑气,升华为一团虚无。

“0044?我的运气不错。”面具人看了一眼自己的剑,又看向被吓傻的陈霜,“你能不能快点滚啊?还是说,你想试试我的剑是否锋利?”

“啊啊啊啊啊啊!!”

陈霜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崩溃,她哭喊着,再也顾不上分辨眼前究竟是什么情况,只是下意识地拔腿而起,用尽了此生最快的速度,绕过已经走进房间的面具人,冲出如同噩梦一样的家。

她不敢等电梯,生怕在那种狭小的空间内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情,冲下楼梯的时候,发现住在楼下的几名邻居却在蹭蹭地往楼上跑,面容僵硬,如同一具具尸体。

“他们和父亲母亲是一样的东西!”

陈霜脑海中不知为何冒出这个想法,还好邻居们的目标不是她,他们争先恐后地奔向陈霜家,无视了身边的一切。

陈霜狂奔下楼,冲出楼门,双腿一直没有听过,她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去哪里,又该向谁去求助。报警吗?警察会相信她这莫名其妙的经历吗?

空气中有种奇怪的甜味,进入她的鼻腔,陈霜的精神居然为之一振,大脑似乎清明了不少,却又像是飘忽地在梦境中难以捉摸——此时她觉得自己感觉好极了,从出生到现在,精力从来就没有这么充沛过!

没来得及分辨这种甜味从何而来,一个低沉温雅的男声在她心间响起:

“去岛城一中,找方若星吧,她能帮到你。”

“方……若星?方若星?”声音像是在心间,又像是远在天边,陈霜的脚已经不听使唤,拖着活跃的身体冲向阔别两个月之久的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