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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坐在那儿不吱声了,孟恬抿抿嘴唇靠过去,轻轻的晃了晃她的胳膊。

“娘,您别担心。二哥他们都好好的呢,我就是怕您跟着着急才没说的。这次我回去看了一下,家里都挺好的。

再跟您说个高兴的事儿,本来想等办好了再告诉你的。

许光明收到消息,说是招兵办的快到咱们这儿了。前几天回家的时候我们也问过了,大毛说他愿意去当兵。

等再过一段时间,您大孙子就是一位光荣的人民子弟兵了!娘,您高不高兴?”

孟老娘抬手抚了抚女儿巴掌大的小圆脸,她的眼睛里有一些晶莹在晃动。沉默了挺长时间,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你跟你妈真像。”

孟恬的眼睛闪了一闪。

老太太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真傻,这傻乎乎的劲儿,就像你亲妈。但凡得了点恩惠,就恨不能掏心掏肺的想还回来。

当初你还在她肚子里的时候,你爹没了。那时候她才多大呀?二十啷当岁吧好像。就那么傻了吧唧的守着你,给你爹守了一辈子。

你说图啥呀?明明也就过了那么两年的好日子,一辈子尽遭罪了!”

她使劲儿吸了口气。

“你不许跟你妈学,听到没有?不许那么傻了吧唧的要强!不论是俺也好,你二哥三哥也好,对你好是因为你是这家里的人,不图你回报啥的,知不知道?”

“娘……”

孟恬的眼睛也红了,她从来都知道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老太太,其实是个脑子特别清楚的人。

“你托女婿给你二哥家办这个事儿,看着是没多大关系,可实际上走的都是人情。

俺以前就教过你,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人情债最是难还,你忘了?你指着丈夫给娘家人办事,一回两回还行,时间长了哪个能乐意?打秋风不是个好事儿,到最后不论是哪方养成了习惯,都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到最后弄到一地鸡毛的时候,你那日子还过不过?你二哥他怎么会同意这种事情?你们为啥不跟俺说?”

刘芬在一边听着,默默的垂下了脑袋,莫名的觉得这是婆婆在点她。虽然他们三房到目前为止,是没指着许光明办过什么事情。但是也确实是沾了他的光,他们两口子这段时间人面子才能混的这么好。

知道母亲说的这些话,句句都是在为自己打算,孟恬怎么可能不动容?她们明明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自己也从来不该是他们的责任,可是,他们依旧是如此疼爱她。

“娘,您也说了,我是这个家里的人。我是你的老闺女,对不对?那我怎么能看着家里人受罪,自己无动于衷?这不叫要强,这叫人性!

娘和哥哥嫂子们疼我护我,侄儿侄女们处处尊敬照顾我。这样的情况下我要是还装着看不见,那样子才是没把你们当成家里人,你想想对不对?

至于大毛去当兵这个事儿,不是我去求来的。是许光明他自己提出来的,他觉得咱家大毛体格不错,是个当兵的好苗子。

我也问过了,他说不麻烦,就是跟他那个来招兵的老战友推荐一下。到底能不能被人部队给录取上,到时候还得看孟立群他自己。

您说的话我都记着呢。不能随便的跟人家伸手,别想着占男人的便宜,万事都不可心存侥幸。娘您看,您的教导我都记着呢,没忘!”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里带出了一丝哽咽。这样好的母亲,这样好的家人,值得她真心以待。

“没忘就好,俺也不知道哪一天也许就睁不开眼睛了,到时候没有人来念叨你,万一脑子再犯浑了咋整?

今天趁着你三嫂也在这儿,俺再交代你一回。孟大美,孟恬!你要记住俺说的话。

这兄弟姐妹们呐,修来一世不容易,难得的情份当然应该好好珍惜。但是,不论啥时候你都不能忘记,做任何事情都要有个度,不能越过那条线去,要不然你的日子就得乱了套!

打个比方来说,以后你要是混的吃不上喝不上了,到你两个哥哥的门上来讨口吃的,能行。可其他更多的就别指望了,谁也不可能抛家舍业的来帮你,更不可能代替你过日子。懂不懂?”

“懂!您的意思是我要自己立起来,靠人人倒,靠山山跑,靠我自己才是最靠得住的。”

“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吧,俺就是想告诉你任何时候脑子都得清醒。一个人脑子不清醒的时候,那日子就得过的乱七八糟。”

“我知道了。”

孟恬点点头,孟老娘就笑着对她指了指厨房的方向。

“那你去把锅碗给刷了,俺今天享享闺女的福。”

“我现在就去,以后每天晚上的碗都归我刷,天天叫你享闺女的福!”

笑嘻嘻的从母亲手里接过围裙,她一边笑着调侃,一边系着围裙往厨房走去。

堂屋里只剩下婆媳二人对坐着,刘芬的脸上有些不自在,她看着婆婆,蠕动了好几下嘴唇,才特别小声的说道。

“娘,我也知道了,会往心里去的。”

孟老娘瞅着小儿媳妇满脸尴尬的样子,悠悠的长叹了口气。

“小丽啊,其实本来俺不该说这些话的。老三的情况跟老二不一样,俺知道。说句不好听的,当年就是老婆子把他给了你老刘家的,他就是你家的上门女婿。

现在他住着老刘家的房子,端的也是他老丈人传下来的饭碗,不论他为你怎么奔忙,都是他亏欠你的,应当应分的事情。”

“娘,您别这么说他!”

刘芬的脸色变的着急,又带着委屈。

“是我嫁给了建设,才不是他来上门的!这么些年里里外外,家里全靠着他操持。我爸走之前的那段时间,也大多都是他伺候在床前尽孝。他从来不亏欠我什么!”

“你不用给老婆子留脸,到底什么样情况,俺心里清楚着呢。

为啥说这些话呢?俺就是想告诉你,他孟建设这辈子,为你上刀山下火海都是应该的。

但是,他妹妹不应该。你说是不是?”

“娘!”

刘芬难堪的垂下了眼睑。

“今天你姑姑来说的那些话,俺也听明白了。是让你帮她那儿媳妇找个正式工的工作,对吧?

你说以前她咋不来提这个要求呢?现在求你帮着找个路子,那是要走谁的路子?老婆子俺呐,人老脑子也不太好用,就在心里头瞎琢磨。

你说这人情往来,是不是得有来有往的才叫人情呢?你把人情都浪费在亲戚身上了,以后等你自己或者你自己的孩子需要的时候,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