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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我听你们的。”

在孟老娘面前,孟恬一直是个乖巧的孩子,知道老太太是关心她,于是一口一个答应的干脆。

娘几个在屋里高高兴兴的聊着天,厨房里两个大男人也忙活的欢。没多大功夫,像模像样的四菜一汤就摆上了桌。一家子围在一块儿热热闹闹的吃了顿晚饭以后,许光明才骑车带着自己媳妇儿回家。

孟恬也开始了正常的婚后小日子。

每天按时按点的上下班,也终于接到了报社方面的回馈信息,雷打不动的爬格子码字,挣一点还算可观的稿费。

如果不是在夫妻生活之上有点伤脑筋的话,她的日子实在过的逍遥自在,让人相当羡慕。至于外面的那些是是非非,许光明是绝对不会带回家里来,在自己媳妇儿面前说长道短的。

他这人性子霸道的厉害,除了在孟恬这里稍微装一点斯文温柔,在其他人眼里,那绝对是比以前更加的变本加厉,吃人不吐骨头。

不操闲心的日子,时间就过的比较快。冬天来的悄无声息,第一场雪还没化干净的时候,三哥一大早就屁颠屁颠的跑到家里来给她送喜信儿,说她小侄儿子出生了。

“什么时候生的呀?我三嫂怎么样,现在还在医院里吗?”

孟恬赶紧把三哥让到屋里来坐,倒上一杯热水叫他捧在手里暖暖身子。孟建设整张脸笑的如同憨傻了一般,呲着个大牙叫人没眼看。

“昨天晚上发动的,半夜里头就生下来了,六斤八两的大胖小子!哈哈哈!

医生说是顺产用不着住院,刚才我已经借个板车把她们娘俩儿都给拉回家了,咱娘在家照顾着呢。这不就跑来给你报信儿了吗?哈哈哈!”

看的出来他是真高兴啊,当然也能理解。结婚这么些年了,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个宝贝蛋,搁谁他也得高兴的不行。

孟恬也打心眼里的替三哥三嫂高兴。

“母子平安就好。三哥,恭喜你和我三嫂啊,这就荣升爹妈了!”

“哈哈哈,同喜同喜,你这不也又当小姑了吗?哈哈哈。”

“对,我这就又当姑姑了。你先坐在这等我一会儿,我进屋里收拾点东西跟你一块儿回去看看。”

孟恬笑着站起来转身要往屋里走,被她三哥摆手给拦了拦。

“我不在你这儿坐了,趁着现在天儿还早,我抓紧坐车回江河大队,给二哥报喜信儿去。你自己溜达着回去吧。”

说着话的功夫,抬手一口闷完手里的热水,笑嘻嘻的站起来往门外走,孟恬搁后边紧赶慢赶的撵上去几步。

“哎,你等一会儿!天这么冷,你怎么不带帽子呢?”

“我不冷!”

“我看你是心里高兴的,现在浑身都激动的冒火星子了!清水鼻涕都冻下来了,还不冷呢?给你,先把许光明的帽子手套戴上。”

把挂在门后面加棉的军用帽和手套塞到孟建设的手里,孟恬笑着拍了他胳膊一把。

“三嫂娘俩现在身体可虚弱的很,你要冻感冒了,回去的时候万一再传染给她们可怎么办?知道你高兴,别呲着那个大牙了,看着傻不拉几的。”

“嘿,你这臭丫头,到底会不会说好听话?我是你哥,你知不知道?个见天没大没小的玩意儿!”

“你说谁是玩意儿呢?回头我到许光明面前说说你信不信?”

“你就会拿他来吓唬我!才嫁给他几天呀你,就这么会胳膊肘朝外面拐了?”

“谁叫你天天不让着我,吓唬你活该!把帽子戴好赶紧走,别耽误我关门落锁去看我小侄子。”

兄妹两个拌着嘴的功夫,孟建设把帽子戴好,两边耷拉下来的帽子耳朵在下巴下面一系。唉哟,刚才还冻的支楞挺的耳朵,现在可算是舒服了。

手指头钻进棉手套里头两边拽好,他才笑着伸手轻轻拍了拍面前矮小的妹妹。

“成,三哥先去坐车了,你自己个儿出溜回去吧,小地缸子。”

这人嘴多损?骂人还不揭短呢,你说这三哥还能不能要了?孟恬气的直跳脚。

“孟建设,我打死你!你别跑!”

“哈哈哈,你三哥我又不傻,能干站在那儿叫你收拾呢?哈哈哈,我先走了。”

人跑的挺快,笑声传的也很远。这个时候他倒不像是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了,喜形于色的简直像个十来岁的二愣子。

孟恬看着那跑远了的背影,嘴角噙着一抹笑容转身回屋。在柜子里找出一条浅紫色的围巾,非常顺应潮流的把自己脑袋脖子给包裹住,然后拎起前几天就准备好了的东西。

关门落锁之后,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路上未化的积雪,一步一步的往四合院这边走。

刚转过解放路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看见马路对面挤挤挨挨的围了一群人。出于吃瓜人的惯性,有热闹不看不符合常理,所以她稍微慢下了脚步,远远的往人群里面瞄了两眼。

然后,脸色大变的怔在原处。

透过围观的人群缝隙,她看见了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被人给剥光了衣服裤子,这么大冷的天就穿了个内裤,哆哆嗦嗦的站在路边上。这明显是个知识分子,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后边,那双本该儒雅睿智的眼睛里,此刻只有一片死寂。

他的身形实在单薄削瘦的厉害,整个人身上都被冻红了。而围在他身边的那些个十几二十岁左右的男男女女,还在一脸嫌恶的义愤填膺,喋喋不休的说着些什么。

他们的右胳膊上面全部都带着红袖章,孟恬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革命小将,这个时代里最让人不堪的一项印记。

直面现实,永远比从旁人嘴里听到的,来的更具有冲击力。这是她第一次眼睁睁的,看见这个时代里无知的人们,在残酷的阉割着促进社会进程的知识力量。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她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竟然喃喃着把问题给说出了口。身边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突然的飘了过来。

“他们说,这是在改造臭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