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望着地上躺在血泊中的项羽,眉峰高挑。
他唇瓣轻启,冷漠地开口道,“身后的将士们听着,你们进爵封侯的日子到了,只要你们能抢到就项羽的尸身就行,哪怕就一只胳膊。”
此言一出,那些将士立马沸腾了,欢呼雀跃着。
他们争先恐后地疯狂向项羽尸体涌进,唯恐慢一步,那滔天的富贵就没了。
他们眼中透露着贪婪的光芒,仿佛那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堆金银财宝。
霎时,场面混乱不堪,血花四溅。
那些先围上去的将士片刻就将项羽的尸体肢解,随之,又开始争夺争抢。
一代英雄,最终却以如此惨烈的方式落幕,死无全尸。
“嘶。”
“嘶。”
那匹乌骓马不断嘶鸣着,它仿佛有灵性般,知道它的主人死得极惨。
它的眼睛里布满悲恸,它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些分殆它主人的将士,两滴血泪滑过它黝黑的皮毛,落在地上,在尘土中留下清晰可见的痕迹。
马儿忽然仰天长啸,声音悲痛凄厉。
我的心脏一滞,我怔怔地看着那匹悲痛的马儿,再看看那些争夺项羽残骸的将士,我的心里莫名升起一种难言的悲戚感。
马儿忽然停止悲啸,转身面朝着乌江水悲呜几声。
它忽然迈动蹄子朝着那宽阔的江水奔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化去它心中的悲痛。
在我错愕的目光中,马儿纵身跃了下去。
“轰隆。”一声,马儿落进乌江水中,溅起高高浪花。
而那些争夺项羽尸骸的将士却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幕。
他们眼里只有着贪婪的精光,只有着那滔天的荣华富贵。
须臾。
“汉王,未将抢到项贼的项上人头了。”
“未将抢到项贼……”
“未将……”
那些人无一不兴奋,对啊,那可是世代的荣华啊。
很快,汉军散去,独留下满地项羽零碎的骨骸和碎肉,还有那遍地的血迹。
狼籍一片。
而那乌江亭长早就不知什么就不见了踪迹,只有那只舢板船还孤零零地停在岸边。
回栎阳的路上。
我、刘邦、戚懿三人同乖着那一辆豪华的马车。
大军紧随其后,浩浩荡荡。
马车内,我枕在刘邦肩上。
我侧目看向刘邦,轻启朱唇,“三郎。”
刘邦揽着我的纤细腰肢,淡淡嗯了一声,随后柔声道,“阿雉想说什么?”
我抿唇轻声道,“三郎,阿雉一想到那乌骓马悲鸣的模样,毅然决然地跳江,心下就难免有些触动,三郎,我们是不是……”
刘邦轻抚我柔软的秀发,轻叹了一口气,温柔地低语,“阿雉,别瞎想。”
我脸颊蹭了蹭刘邦的胸膛,眼眶有些湿润,“三郎,后来阿雉问过韩元帅,才得知那指路的农夫和乌江渡口的亭长,以及大树上的那五个字原来都是韩元帅安排的。”
原来,那大树上被提前用蜂蜜写上项羽亡于此,这才引来成群结队的蚂蚁,聚在有蜂蜜的地方,形成那五个字。
刘邦轻抚一下我的鬓角,“阿雉。”
我抬首望他,笑开,“三郎。”
我还记得,在去乌江的路上,我们两人相视却无语。
不知过了多久,刘邦忽然拉过我的手,将他的大手覆在我的手心上,然后握住,与我十指交缠。
那一瞬,仿若时空静止一般。
两颗心似乎也越来越近。
我感觉到一阵暖流从掌心蔓延至心底。
我将头轻轻枕在他肩上,嘴角的弧度愈加扩大。
此时,回栎阳的路上,戚懿独自一人坐在一旁,看着相拥亲昵的我们。
她颇为不悦,肺都要气炸了,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如墨。
我在想,她此刻定在心中冷哼,我这女人装什么纯真善良的小白兔,这些伎俩她早已玩烂,我这女人也好意思拿出来卖弄,来与她争宠。
也不知道汉王是怎么回事,又对我这女人这么好。
我这女人这么大的年龄,真不知汉王是怎么下得去嘴。
我这女人老老实实待在王宫不好么,非要跑到前线来。
这下好了,把她的汉王给勾走了。
我望了一眼戚懿,见她郁闷愤怒,但碍于同在一辆马内,我这女人又是汉王的正妻,所以,她只好尽量压抑住心里那股厌恶与恼恨。
刘邦伸手轻拍我脊背,声音轻柔,“阿雉,累了便睡会,到了栎阳城,三郎叫醒你。”
“嗯。”我轻应一声。
我将脑袋搁在刘邦腿上,阖上眼帘,嘴角噙着淡淡笑靥,心格外平静。
不多时,就传来我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看着怀中恬静熟睡的女人,刘邦的脸上浮现出丝缕笑意。
他伸手将我额间散乱的青丝拢至耳后。
他的阿雉,值得一世平安喜乐,幸福美满。
我又做梦了。
梦中,又回到了沛县我们的家。
院中的桃树下,有一位浅青衣男人负手背对着我。
我缓缓靠近男人,刚喊了声三郎。
男人便蓦然回头,一张俊逸的容颜映入眼帘,依旧是当初的模样。
那张俊朗的容颜,那双深邃幽远的眼眸。
他的唇畔含笑,带着宠溺和深情。
我微怔,心下有些恍惚。
随即,我欣喜万分,飞快地扑入男人的怀抱,“三郎。”
男人笑着刮刮我的鼻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