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友终于抵达长安,一同前来的还有他的丞相。
长信殿内。
我坐几案后,审视着伏地而跪的刘友。
沈如溪站在一旁。
我眸中流转精光,慢悠悠地说,“友儿,你让哀家好失望,你如此辜负婉儿的一番深情,你可有何要解释的?”
帛书经查证后是假的,字迹及章印均是高仿,足可以假乱真。
要不是长信殿中有仿字高手,差点就被骗。
我并没有问刘友帛书之事,倒是刘友一进长信殿就通通都说了。
但我还是不肯原谅他。
原来那天,刘友殿内之人是吴太史,那帛书就是他所给。
那是一幅画在帛布上的美人画像。
刘友并没有同意。
吴太史见状便用激将法激他。
那天他只说了前半句,谁说他怕吕家的?
就被吴太史截断。
他后半句想说的是,他不同意,是因为他不想让妻子伤心。
可婉儿在这个时候忽然闯入。
他慌乱间便将帛布藏于衣袖。
事后,他便将帛布给烧毁了。
他渐渐清醒已是几天后,这才知道他太过离谱。
他不明白,为何那些日子会对李美人如此着迷?
他竟为了区区一个李美人打了婉儿一巴掌。
他从不曾打过婉儿,就连骂也没有。
从来只有婉儿打他的份。
虽然婉儿当时立马十倍还了回来,但他也觉得自己够可恶的。
他去婉儿好友府邸好几次,可婉儿好友总说婉儿不愿见他。
没有办法,他便天天去,送婉儿喜爱吃的,喜爱玩的,还有婉儿喜爱的首饰。
他想等婉儿气消了,应该会愿意见他。
刘友诚惶诚恐,“太皇太后明鉴,我自知不对,不敢多做分辩,我甘愿受罚,我奢求的是,希望您和王后能够原谅我。”
“你倒是坦荡,不过,既然你已经认罪,那哀家也不多说些什么,此番宣你来长安,主要是想告诉你,婉儿从小被她父亲给宠坏了,你了,凡事多顺着她点,还有你后宫的美人都得约束下,不能乱了尊卑。”
我的声音很轻柔,不夹杂任何怒火,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压力。
“太皇太后教诲,我定谨遵于心。”
“你新得的那位美人可不是你想的那样可人,你可明白?”
听到我这句话,刘友愣怔一会,旋即恍悟,望我一眼,“我想起与婉儿吵架时,婉儿说李美人当面一套,背面又一套,我当时并不信,原来真是我错怪了婉儿,谢太皇太后提醒。”
我颔首,“行了行了,别拘着,平身吧。”
刘友直起身子,抬眸正对上我那双幽深如潭的眼眸。
我目光灼灼,“友儿,你可知你的王后,她已怀了你的孩子?”
刘友愕然,随即,眼底泛起狂喜,“太……太皇太后,您说的可是真的?”
我笑着回,“自然是真的,已有三个月。”
我看着他这般模样,觉得他对婉儿还算有几分真心,心里稍感宽慰,也不枉婉儿替他苦苦求情。
“哀家将婉儿安置在宫外的一处宅子内,稍后会命人将你送到那,你便好好反省反省,待婉儿生产恢复身子后,再回赵国,这些日子你要好好对她,明白吗?”
刘友立即保证,“太皇太后放心,我定当照顾好王后,定不让太皇太后您再次失望。”
“好了,你先退下,哀家乏了,需要休息片刻,改日再召见你。”
“是,友儿这就告退。”
待刘友离去后,我暗叹一口气,希望这孩子没有谋反之心。
待再查证一番后,就让他留在长安做个关内侯。
沈如溪凑近我,“太皇太后,依奴婢观察,这赵王不像是有心思之人,奴婢刚刚观察赵王一阵子,没瞧出啥端倪,觉得他不似那等有野心之人。”
我点点头,“但愿吧。”
沈如溪皱着眉头,说出她心底的想法,“奴婢说句冒昧的话,奴婢看这赵王比看朱虚侯顺眼些,奴婢总觉得那朱虚侯表里不一。”
我一怔,问她,“此话怎讲?”
沈如溪迟疑下,斟酌着措辞,“朱虚侯为人圆滑且世故,但却不怎么善于掩饰,所以在他的眼睛里,奴婢能清晰看见算计的痕迹,可那赵王,奴婢总觉得他是个性格温和之人,并非是个奸诈小人。”
我沉默良久,“或许真如你所言,如溪,这段时间密切注意着长安城的动静便是。”
沈如溪应道,“诺。”
或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但我还是觉得刘章不像沈如溪所说那样。
……
一个月半后。
沈如溪安排在赵国的探子冬辞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两个人。
我仔细听着冬辞的回禀,眉宇紧拧成结,脸色越来越难看。
沈如溪亦在场,听到冬辞所言,脸色凝重起来。
带回来的那两人分别是紫兰及那李美人。
紫兰的嘴很硬,怎么样也不肯吐露半个字。
紫兰一日出宫,鬼鬼祟祟的。
在一处僻静处,被跟踪的冬辞从后给打晕。
冬辞曾对她用过刑,可任凭冬辞怎么用刑,她都死活不说。
倒是那李美人什么都说了。
原来,她与赵王的相遇全是那吴太史所安排。
那日,赵王在吴太史府中听曲,吴太史借故离开,而厅中点了特制的迷情香,可芙蓉帐暖内,赵王却唤的是婉儿。
进宫后,她白天点的是普通薰香,晚上点的是特制迷情香。
她每次拿出来给赵王喝的酒也有些问题,里面加了一种令人头脑昏沉、不清醒的东西。
赵王后因为厌恶她,一进她殿内,就捂着鼻子骂,说这殿中一阵阵狐骚味,薰的香也是狐骚味,令人作呕。
她故意与王后作对也是吴太史所要求。
她在王宫的任务就是破坏赵王与赵王后的感情。
至于具体为什么,她不清楚。
她也不得不这么做,因为她唯一的亲人,她的弟弟在吴太史手中。
冬辞将她从窑子中赎出来后,趁夜潜入太史府将她弟弟救出。
她只知道吴太史是一位藩王收买之人,但具体是谁,她并不知道。
而那吴太史早已不知踪迹。
他的府邸,人去府空。
我脸上布满寒霜,“将这两人关入诏狱密牢,分别关押,等候处置。”
不一会,便从殿外冲进四位侍卫,将紫兰和李美人押了下去。
冬辞也退了下去。
沈如溪担忧地问,“太皇太后,看来,赵王确实是被枉冤的,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蹙眉思索,这件事必须尽快解决才行,否则会引发更大的乱子。
“咱们以不变应万变就好,哀家倒要看看那些个奸佞之人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至于那吴太史,先不打草惊蛇,一个跳梁小丑而已,待抓到大鱼后,再慢慢清算也不迟。”
沈如溪问起她心中的其它疑惑,“如溪猜测,如此算计,一则是为了破坏刘吕两家的联姻,又在赵王宫内安插了一个眼线,二则是为之后的计划作辅垫,只是如此大费周章,一环扣一环,污蔑赵王谋反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沉吟半晌,轻笑一声,“刘家那帮王爷,早就都各怀鬼胎,对哀家、对吕家一直不满,只是敢怒不敢言,可是倘若吕家的女子若做出什么过头之事,他们必会借此大做文章。”
“如溪,你再想想,哀家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赵王一旦被哀家所杀,他们势必会借此诋毁哀家多次残杀刘氏子孙,继而让朝臣与哀家生嫌隙,并反对于哀家。”
沈如溪豁然明悟,心底掀起滔天巨浪,“他们是要推翻太皇太后您?以此达成自己野心?”
“嗯。”我颔首,随即勾唇冷笑,眸光森然,“不过,他们是在做梦。”